何未染蹙眉,疑惑於李苦兒突來的感傷:「我說過,我會去找你的下一世、再下一世、永生永世。我會讓你記起我,你永遠是李苦兒,我,也永遠是你的何未染。」
李苦兒掛下唇角,哀傷道:「但如果……我沒有下一世了呢?」
何未染眸光一動,忽然從床上坐起來。她捧著李苦兒的臉,凝視,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她才切切道:「那你便給我允諾,苦兒,來找我,我會永遠等著你。」
李苦兒覺得,何未染仿佛是知道什麼的,但她不敢篤定。而何未染的要求,她又沒有信心應允下來。
「何姐姐,我瞎說的。」她牽強地笑了笑:「我怎麼會沒有下一世呢?人死了,總要下去的,總要投胎的,總會有……有輪迴的。」
「不,你不一樣,我知道。」何未染搖頭,殷切道:「你要答應我,答應我好嗎?若真有那一日,來找我。我會開一個小酒樓,叫八方館。你每到一個地方,便找當地飯食最美味的酒樓,我會在那兒等你。」
「八方館……」李苦兒喃喃地重複,恨不得將這三個字同何未染一起刻進靈魂里。她點頭,權作答應下來。然而,真的要為清水鎮,犧牲身為李苦兒的自己,犧牲與何未染的過去的記憶和將來的可能?她尚且無法下這個決定。
晨起,何未染和李苦兒一塊兒出門散心。劉叔六嬸兒還在為兒子的病忙活,傳言說西山上有幾棵成精的藥草,挖了來熬成湯藥能治大疫,劉叔便召集巷子裡幾戶人家的壯丁預備著今日便上山去尋。
真的能捉到麼?成精的藥草。何未染搖頭:「哪裡是這般容易的事?」
大街小巷都停了營生,自然,也無處可逛。她們牽著手,一道進了塵封已久的王爺府。花草樹木因無人打理,顯出了一些頹唐的跡象。
她們在映月亭里坐了整日,相互依偎著,偶爾說幾句話,更多的,是聆聽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如若分離是必然的結局,短暫的貪歡,是否還有意義?
李苦兒回想先前何未染的請求,捫心自問,若邁上了未知的前路,那一點頭間承諾下的一切,還能否做到呢?她隱隱知道,夢裡的老人,或許真的是她的師父,她亦打聽過,真童子命的人,是來自天上,早晚有一天,又回回到天上去的。
如若分離是必然的結局,短暫的貪歡,將是束縛何未染情感的牢籠。李苦兒實在不敢想像,若自己忘記了一切,辜負了所有,讓何未染守著無望的期待獨自活在世上,是留給她多大的痛苦。如若這樣,倒不如,不要讓這情根深種,也好早早地……相忘於江湖。
李苦兒掙扎在自己的世界裡,何未染靜默地摟著她,垂著眼眸,竟生出久違的淚意。
不知不覺,已然入夜。一天沒有進食,竟也不覺得餓。李苦兒困了,打了個哈欠。
何未染讓她將頭枕在自己的腿上,溫柔道:「睡吧,一切……便按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