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後山的樹上, 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流雲。
無論世道如何,天總也不變,就像日升月落,春去秋來, 我總覺得這裡頭有種冥冥之間的規律, 一時卻不能參透。
我閉上眼睛。
然後又睜了開來。
我看到樹底下站著個人。
一個穿白衣的女子。
她的年紀應該不輕了, 但容顏卻仍舊清冷美麗,眉眼間的英氣和鬱氣並不折損她半分的美, 反倒像她身上的白衣,成了陪襯,我掰了掰手指頭,發覺這是我近兩百年來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我目光灼灼地盯著白衣女子看。
白衣女子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 只是語氣並不客氣,道:“全真弟子不得靠近活死人墓,看在你年紀不大,又是女子的份上,速速離開!”
我眨了眨眼睛,問道:“什麼是活死人墓?”
白衣女子就像黃藥師一樣,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冷冷地看著我。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剛來全真教沒有多久,剛才在想事情,一時冒犯姑娘了,我這就走。”
白衣女子身上的冷意減了一些,我從樹上翻下來,發覺臉上猶帶濕意,就用袖子擦了一把。
白衣女子目光在我身上一瞥而過,將一張雪白錦帕擲給我。
我先前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吃了頓叫花雞,袖子油乎乎的,擦得臉上很不舒服,拿到帕子,我連忙又擦了一遍,卻把帕子擦得很髒。
白衣女子道:“快走吧。”
我問她,“我下次能來把帕子還給你嗎?”
白衣女子看了看我,只道:“我不願被人打擾。”
我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自那之後過了兩年,我又在後山見到了那個白衣女子,只是她的臉色比兩年前蒼白許多,身上透著久病的鬱氣。
我那時候連後山都沒進。
白衣女子看了看我,道:“是你啊。”
我點點頭,問她,“姑娘這是要去哪裡?”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全真教的方向,說道:“我不去哪裡,只是站在這裡看一看。”
放在幾百年前,我是看不懂這樣複雜而帶著情愫的眼神的。
我問她,“你在全真教有喜歡的人?”
白衣女子張了張口,似乎想反駁,但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沒有問是誰,只是說道:“你快死了。”
我沒有胡說,像這樣將近油盡燈枯的狀態,別說是我,哪怕是扁鵲再生也救不了,能從後山深處走這麼遠,在我看來已經是接近一種迴光返照的地步了。
白衣女子也沒有生氣,反倒笑了,說道:“是,我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