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家人孩子的墓地都在城裡。中心城市有如心臟鼓動,蓬勃地發展,離道路遠的地方沒有過多喧囂,墓園乾淨漂亮,墓碑也立得整整齊齊。
容納過靈魂的身體被安置在這裡,在墓碑後,在泥土下,在棺木內。
你只能跟隨在澤莫身邊,一起祭奠時也會無聲流淚,為父親孩子,為離開的幼小或者年邁的靈魂祈禱,渴望他們得到來世的幸福。不再經歷這永久而倉促的死別。
他總是近黃昏傍晚了才來墓園,常常天沒黑全,但月亮已經出來了。你們最後一次道別同樣是黃昏,沒有意識到的永別,你和他貼面擁抱,孩子從房前的院子裡急匆匆地跑出來抱他。
澤莫蹲下來,像最後一次親吻孩子的臉頰,輕輕親吻冰冷的墓碑。真冷啊,他低垂著眼睛,用近乎聽不見的聲音感嘆道。
那聲音有如一陣帶著腥味的海風,吹滅了零碎的星光,唯月亮獨明。
白天跟著澤莫時,你看慣了他耐心而工程量龐大的破譯工作。應該可以算是工作。他的生活由復仇計劃推動著,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他堅定不移,你注視他左手的無名指婚戒,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任由他陷入仇恨的漩渦。你深切地理解丈夫無法開解的痛苦、絕望和瘋狂。月亮和灰濛濛的白天一樣蒼白無力,澤莫去墓園撫摸著光滑的石碑時,也許也知道自己的瘋狂,是清醒的,是不擇手段的。
計劃滴水不漏。對超級英雄長達一年的跟蹤,長期一絲不苟的破譯工作,你甚至親眼看到過澤莫審問九頭蛇餘孽。
和軍隊的審問技巧一樣,他慢條斯理地逼問,細心地檢查情報,在別人恐懼下獲得了很多信息。那時候他的眼睛盯著倒立淹沒在水裡的人,顯得平靜而冷酷。
他還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心理醫生。冒充身份和人周旋時,鎮定自若,絲毫沒有露怯。
那樣子對你來說很陌生,但你也知道,那就是他,為了報仇而顯現的另一面。一切都源於超級英雄,一切不能歸罪於超級英雄,但仇恨的魅力,和潘多拉的魔盒沒有不同,打開之後就難以平復,甚至可以支撐著失去一切的人再努力生存下去。
澤莫先生,你的澤莫先生,他有多在乎你和家人,就有多少仇恨就心裡無法熄滅,舔舐著骨頭燒出劇痛。
如果可以,他會拿一切換取家人的平安。搬來還沒被摧毀的城外之前,你們一起布置家裡,為了哄孩子開心,他還費了些力氣,在院子裡架起鞦韆,天氣不冷時可以盪著玩,盪起來微風拂面,舒服又愜意。
你們和父親也打主意要種棵樹,還沒決定是蘋果樹,還是櫻桃樹,或者架葡萄也是很好的。你愛吃脆蘋果,澤莫也想給你種蘋果樹,儘管買的蘋果不缺,但摘下來的卻有另一種珍貴意義。
他默默把這當成送給你的禮物,精挑細選才買了飽滿的蘋果種子。但看好的那塊肥沃的地在回來時已經深埋在廢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