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那边传来服务生提醒和催促,意思是他们快下班了,请顾客尽快离开。
纪梵在等她。
她以为她还会回来,所以就一直等着。
你等等,我现在过来。
夜色很深,顺路就能搭到的出租车几乎没有,姜茶只好打开搭车软件,搭了个快车。那司机是个生手,绕了大半天的路才找对地方。
姜茶无端端地有些着急,便催促司机开快点,司机有些不满,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眼。
餐厅里除了两三个服务生,已经只剩下纪梵一个人了,空旷的可怕。她桌上还摆着那些没吃完的残羹,背影颇有些狼狈。
几个服务生好奇地看着她。
纪梵安静地坐在原地,不知已经这样坐了多久,宛若雕像。
等了很久么?姜茶轻声问。
纪梵望着她:也没多久。
姜茶不知道说什么,对上纪梵那双黑眼睛,忽然觉得不忍心,似乎怎么说都让她伤心。
她于是呐呐地道:那我们回家吧 。
夜色寂寥,风里微寒。司机还没来,两人站在路边,保持着一个微微生疏的距离。
抱歉。姜茶仍有些愧疚。
没事的。纪梵笑了笑:你有时候就是太温柔了。
......
有时候容易让人自作多情。
......
你知道么,我一直觉得你还关心我,就说明你还在乎。
......
刚刚我才明白,原来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你也一样会去关心。
第70章
姜茶安静了好一会儿, 才说:会关心别人, 不奇怪吧。
纪梵没说话,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夜空下, 一辆灰蓝色幻影穿过长长的油柏路, 停在大理石柱旁。
司机下车,打开车后门。
两人上了车, 纪梵却是坐在了副驾,一手支着下颌, 一边侧过脸看窗外。
往常她都是和姜茶一起坐在后座的, 两人离得很近, 近的距离,适合时不时的挨挨蹭蹭, 或者是突如其来的接吻。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从前纪梵只要想,便可以把车里的挡板升起, 然后抵着她, 享受一个柔软的吻,或是别的什么。
流光白茫茫地洒进车内。
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打着节拍,她把小臂轻靠在车门上,偏过头, 长睫安静地张着,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出城市外头的光景。
车里有些沉默。
这段沉默并不太长,却让姜茶如坐针毡。
你朋友是出了什么事么?纪梵轻声问。
她...是膝盖受了点伤。
这样啊,纪梵漫不经心地捏起侧边放着的一盒CD,问:严重么?
还好。
又静默了一会儿, 纪梵轻轻问:是哪个朋友?
......
姜茶没答。
纪梵的长睫毛忽地掀起,看了一眼后视镜。
里面映出姜茶的眼睛。
这个问题结束,两人都未再开口。
姜茶带着纪梵上楼,电梯开了,感应灯随之而亮。
姜茶门口站着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柏以涵。
纪梵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姜茶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忙道:你来做什么?
柏以涵轻轻笑了:她可以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她?纪梵问。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神色淡淡的,瞧不出是什么心情。
姜茶一时语塞。
我钥匙落在你家了。柏以涵没瞧见纪梵似的,态度自然,轻轻笑了笑:跟你待在一起久了,我也有些丢三落四的。
钥匙落在哪?
嗯,好像是在沙发上。
姜茶只好开了门,目光在沙发上寻梭,果然找到了。
柏以涵拿着钥匙,便准备出门。
出门时她脚步一顿,疑惑地看着纪梵:你们为什么还住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纪梵淡淡道:我和我妻子住一起,有问题?
妻子?柏以涵似乎有些疑惑,她问:你们不是离婚了么。
......
柏以涵悠悠道:我以为我们现在是公平竞争。
姜茶脑中一片空白。
纪梵僵硬地站了许久。
不等姜茶开口,纪梵已经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往电梯里走。
姜茶条件反射就去追:纪梵!
她好不容易跟上纪梵,微微喘息着捏住纪梵的手,想解释,却发现纪梵的目光透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感。
纪梵一寸一寸把手抽离,低头,从包里捏出一支笔。
你和我解释什么呢。纪梵抬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我们都离婚了,没必要。
她低头,飞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好名,递给姜茶:你要的离婚。
姜茶捏着那份协议书,目光微怔。
纪梵头疼欲裂。
她回了那座山边的庄园,一个人倒在黑暗里。
卧室没开灯。
姜茶不知道,她签下离婚协议,根本不是因为误会了什么,而是因为她很清楚,她不太行了。
身体怎么样,感受最清楚的不是医生,而是患者自己。
刚刚在楼道那一瞬间,她又失明了。
换季,雨多。
姜茶一连很多天没有见到纪梵。
拍戏的时候不再有个人给她带一壶温好的汤,不再有人坐在剧组的小马扎上,眸子一瞬不瞬地瞧着她,也不再有人任她怎么放下狠话都固执地赶不走。
她也只是抱以漠然的态度。
纪梵从前一年四季都忙,最近是在离婚的事情上花了许多功夫,才整日这样黏着她。但她在许多事情上素来决策果断,决定了要结束什么,便真的结束了,不会再花一丁点的时间和精力。
包括她们的关系。
从前也不知纪梵是怎么想的,不愿意离婚。不过既然她想通了,签字了,那么她们就真桥归桥,路归路。
只是她也不知为什么,拍戏的时候总频频看向某个位置,好像那里有什么人在看着她似的。
可分明什么也没有。
手术的前一天,纪梵去片场看姜茶。
她前几天不是不想去,而是近来失明的情况愈来愈频繁,从前缓一会儿就能好,现在却不那么容易。医生说是脑出血压迫了视神经,再不手术,可能永久失明。
她一个人在家,因为突如其来的失明已经失手打碎了好几个杯子,玻璃碎了一地。在家狼狈尚且可以接受,可去了片场,就不行了。
她怎么能让姜茶看见呢?
在姜茶眼睛里,她必须什么都会,怎样都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