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別人流淚感到負擔。
我們因為別人想要去死而害怕被拋棄。
當人類好難,我們生來背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所以,當時我並沒有對溫宴多說什麼,在我心裡他是一隻羽翼潔白的鳥,我內心多麼羨慕他,羨慕他不必太多為別人著想,羨慕他可以肆無忌憚,飛向天空。
第10章 吃不死人的
當然,我既然能夠信心十足答應了溫宴會讓他身上的怪物消失,是因為我自己心裏面其實有十足的把握。
關於讓怪物消失的辦法我已經試過好多次了,是之前向心理醫生仔細詢問過的,他當時提供了兩個辦法:一是手動殺死這些怪物,二是吃藥。
第一種我已經試過了。那是一次失敗的經歷,因為殺死這些怪物其實屁用沒有,這些怪物其實是源源不斷從溫宴身上跳出來的。
那麼...第二種或許有用。
那天,在我離開之前,心理醫生給我開了五個療程的治療藥。是五天的量。
他說看到怪物其實是腦子的問題,是就像抑鬱症一樣的病,只要抑制頭腦里某一個和怪物相連的管道,那麼就可以暫時看不到這些怪物。
對,暫時,他說的是暫時。
這些藥對我沒什麼用,我只能拿這些藥換短暫的平和,而我並沒有太多錢可以支持我長久的吃藥,所以我並沒有吃它們。
但是拿這些藥對付溫宴應該有用,畢竟他說了,明天就打算去死,那麼就正好了。時效短暫的藥物用在他時效短暫的生命末端,應該會有奇效的吧。
雖說現在已經立秋,但這會兒天氣還是有些炎熱,我和溫宴一同走在街道上,這個世界上人真的太多了,無論在什麼時候,街上永遠有這麼多的人流,他們說說笑笑擠做一團,襯托的沉默的我和溫宴分外怪異。我們一前一後頗有默契的經過吵吵鬧鬧的超市、經過寂靜的公園、走過五彩斑斕的花燈會、又走過燈光昏黃的長廊。
「吱呀」一聲,我打開了家裡的門。門內是熟悉的黑暗,爸爸媽媽應該和往常一樣都出去打麻將了,我鬆了一口氣,將溫宴引入家門。
我將燈打開,熟悉的昏黃的燈光亮了起來,但是這燈就像被風吹飄了的燭火,沒亮一會兒就啪嗒一聲暗了下去,我又再次暗了好多下,卻沒讓燈光亮起來。
我抱歉的看了一眼溫宴,屋子裡連月光也只能照耀窗邊的一個小小的角落,在黑暗裡的溫宴只是一個臃腫的黑影子的輪廓。我勉強在黑暗中辨認了半天,才認出他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
有些人吧,外表再是不堪,唯獨一雙眼睛閃亮。那一瞬間,我的心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好想看看這雙眼睛老去的樣子啊。一雙連怪物都改變不了的眼睛應該也不會被時間改變吧?哪怕攀上皺紋,哪怕附上憂慮。如果真的給溫宴老去的時間,他的眼睛應該會一直明亮如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