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雨又停了,月亮又從雲朵里露出來,除了葉子上微微閃著光芒的露珠和我們臉龐上的水滴,很快那一點點水跡都全部乾涸。這個世界上沒有半點下過雨的痕跡。
或許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人看過這場雨。
我們肩並肩往前走,看著深夜的靜謐的街道,前面就是溫宴母親出事的地點了,我停了一下,溫宴卻沒有半點反應,安靜的繼續往前走。
我也跟著往前走。
這個晚上真的好長好長,我看不到盡頭,我奔向一個又一個已成定局的世界,看到的明明是傷心的往事,最後我卻覺得自己略略平靜一點了。
原來,不僅僅是那些強大的人可以結成同盟,弱小者也可以互相得到慰藉。
哪怕我們的人生就如夜晚突如其來的雨水,不被任何人看到感知,甚至在天明就會蒸發消亡。但我們也在存在、也在掙扎。我們仍然活著。
溫宴駝著背往前走,剛開始像堵著氣走的飛快,但後來卻慢了下來。他挺得直直的背又慢慢松垮下來,跨的大大的步伐也在轉小,這個時候,他發出的喘息聲越來越大,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停了下來。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卻像沒看見我似的,視而不見越過我,跨過旁邊的綠籬,盤腿坐到了道路旁邊的草坪上。
「你在生什麼氣啊?」我蹲在道牙上,無奈的看著他:「你把綠化帶都坐塌了。這些紅葉石楠長的好好的惹了你了?你這叫破壞公共設施,多沒素質啊。」
他側頭撇撇嘴:「我沒有生氣。」
「那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我這不是在說話嗎?」
他說的也對。但是天性敏感又是討好型人格的我總能輕易察覺到他人的情緒,我明顯感覺到他現在興致不怎麼高。
或許這個時候我也應該一語帶過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比較好吧,大家都是這麼做的,這樣就免得陷入尷尬的局面。
但是我沒有。
「溫宴。你在生氣。」我坐在馬路道牙上,側過頭注視著他:「你為什麼生氣呢?今天晚上月亮那麼美。」
他先是凝了眉:「我沒...」但是,很快又想起了什麼似得,又緩緩的微笑了一下。
「也對...沒什麼好生氣的。畢竟今天晚上月亮這麼美。」
我偷偷看著地上我們的剪影,他的眼睫卷翹。
今夜好長,是我此生度過最長的夜晚。好像黎明永遠不會到來。
「...總覺得有些不甘心啊。」他微微的嘆。
「不甘心什麼?」
「...因為還是想留下什麼,我明明什麼羈絆都沒有了,但我居然還是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什麼痕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