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頑皮,在她周圍打轉,時而撩起衣擺,時而撥弄秀髮。長長的帷帽紗巾揚起,露出她一線欺霜賽雪的玉頸。
那裊娜的身姿,獨立江上,更似下一刻便要乘風飛去。
“只是,她們身份再貴重,也越不過爺去……”小廝還在絮語,他家公子的神思卻早已隨著那抹倩影遠去。
第11章 千里
船行水上,帆借風勢,走得又疾又穩。
黛玉和雪雁都還好,當初上京走的便是水路。只可憐了紫鵑和賈母命人花重金請來的回春堂王大夫,兩個旱鴨子,沒走出兩百里就暈頭轉向,任憑船大行穩,仍舊吐得昏天暗地。
王大夫是杏林聖手,趕忙開了治暈船的藥方。李媽媽命人煎了,給二人服下。只是,這兩人簡直見水便暈,吃了藥也不能立時見效,只得時刻躺在床上,半點動彈不得。
最後反倒成了李媽媽等人照顧王大夫,黛玉和雪雁照顧紫鵑。
紫鵑頗難為情,幾次三番想要拒絕,都被黛玉直接堵回去。
“你為了我,連家都拋卻,這點小事我都不能為你做嗎?”
好不容易等到暈船藥起效,已經拖到了是日黃昏。黛玉折騰了一日,甚為勞累,便梳洗歇下。
次日一大早,天還未明,黛玉早早起床,也不用雪雁伺候,換了素色家常衣裳,用帷帽將自己從頭到腳都遮住,獨自來到船舷邊,遠眺日出景色。
遠處,金烏吐霧,江天一色,微風盪起粼粼波光如同青鳥展翼。
天高海闊,神清氣朗,青山如黛天長日久依依訴盡別情。
如此美景,黛玉兩輩子頭回得見,不由沉迷山光水色。卻沒注意,如垠江面上一艘高大的畫舫樓船總是若即若離地墜在她所乘船隻之後。
畫舫樓船最高處的瞭望台上,永璵斜倚几案,閒閒把玩著手中遠鏡。小廝文竹正小心翼翼擎著他剛剛畫成的一幅日出江景圖,輕輕吹氣,以促墨跡干透。
“爺,您今日的畫倒與往常不同,竟有如此大的留白。”文竹常年伺候永璵筆墨,對他的書畫風格自然熟悉,指著畫上裊裊青山依依綠水間突兀的空缺好奇問道。
永璵淡淡掃了畫卷一眼,並不答言。
其實他自己落筆時並未發覺,此刻被文竹點名,方恍悟適才他作畫時眼望河山萬里,江只片帆,目光卻不自覺被突兀出現在船舷處的女子吸引。
那女子今日換了打扮,一身蟹殼青春衫,素雅飄逸,鴉發只淡淡挽就,從頭到腳都用帷帽遮住。遠望過去,只一襲麗影獨自憑欄。
可是縱使如此,他也一眼認出她便是昨日碼頭上那名月白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