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帶著黛玉逕入她兒時閨房。床帳帷幔、妝檯几案、插屏擺件,甚至她常看卻未曾帶走的書冊都原封不動,照舊擺著,竟似她從不曾離開。
“自你走後,為父倒時不時來你房中坐坐。這房裡物件全是你在時擺設,只多少老舊了些。你哪裡不喜歡,只管說了,為父給你換。”林如海牽著黛玉的手一一指給她看。
黛玉仰頭去看林如海,見他說了這些話便額頭見汗氣喘咻咻,忙拉他坐下,捧上薑茶來,服侍林如海飲下,轉頭吩咐紫鵑請來王大夫給他看診。
王大夫雖然舟車勞頓,但是,此來便為看診,黛玉態度又殷勤,也無怨言,用心給林如海診脈。又細細詢問林如海都吃了哪些藥,有什麼症狀,還認真檢查過藥渣。
良久,方作揖歉聲道:“還請老爺、姑娘贖罪。”
一句話,叫黛玉心兒登時提到了嗓子眼。
林如海面帶苦笑,“大夫有話但說無妨。”
“林老爺之病原不稀奇,只是風寒入體,偏偏憂思過度。再加上公務繁忙,調理不及時,病竟越拖越重。如今,用的藥也都無錯。”王大夫斟酌道。
黛玉不解,追問:“既然無錯,為何總不見好?”
王大夫拿袖子去揩頭上的汗,小聲道:“原是傷了根本,又、又進補過度。如今虛不受補,良藥變、變作□□……常言道,是藥三分毒。現下林老爺的身子裡藥毒淤積,竟、竟無旁的藥可用了。”
王大夫一口氣說完,整個人鬆散下來,長出口氣。
“竟,竟這般嚴重?”黛玉不敢置信,臉上血色盡褪。
林如海近來遍訪名醫,說辭都甚婉轉,都說只要他強身健體用心調理便好。只是不肯開藥方,均言舊方甚好。他心裡便有了疑惑。
此刻見京中名醫也這般說,心下灰了大半,卻不忍當著黛玉的面顯露,強撐歡顏道:“雖言生死由命,我信人定勝天。王大夫看著,我這病兒也是能治的吧!”
王大夫哪敢說不字,點頭不迭,只是連聲道“鄙人醫術不精,不敢受國公府重金”,看樣子似乎要立時還了診金跑路。
黛玉眉心擰了好大一個疙瘩。這大夫舉止甚為怪異!她不信,父親的病竟已藥石罔效,除非——
黛玉不敢細想,只是無論如何,她也不許父親出事。
黛玉冷著臉命紫鵑送王大夫離去。紫鵑走後,叫過林福,安排他找人好生陪伴王大夫,務必問清父親的病因再放他離開。
林如海靜靜看著黛玉一通安排,覺得女兒果然長大了,心底五味雜陳。卻也越發堅定了要看著黛玉出嫁的信念——我這麼好的女兒,怎麼能隨意受人欺凌?
父女倆各懷心事,歸家首日便這般度過。晚間,黛玉親來伺候林如海用藥,看著他睡下方才離去。
是夜,黛玉徹夜未眠。第二日,便親自捧著一封告示來尋林如海。
林如海打開一看,竟是張榜求醫,頓時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