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天朗氣清,正乃出遊踏青吉日。
黛玉與林如海告了假,由林福、李媽媽等陪著出門。同車之人還有香菱、紫鵑並雪雁。
香菱坐在車內,時不時便要撩開車簾探頭出去張望。
黛玉見她可憐,不由勸道:“此處離城外尚遠,你且歇歇。這般久都等了,如何差這一時三刻?”
香菱難為情地低頭,噙在眼裡的淚珠順著香腮滑落。
“叫姑娘笑話了!我實在是,實在是醒著想夢裡盼,等這一天太久了!”香菱哽咽道。
昨夜,黛玉將她喚入房中,執手促膝與她說了賈雨村罪名查實被判流放明日便走的事。黛玉還說,早已命人打點了差官,可以和她同去詢問賈雨村當年案子根由與當初拐走她的人販子所作口供,興許能藉此查出她的身世。
香菱聽罷,早已淚流滿面,是夜輾轉反側,徹夜未眠。這會子一對明眸下青黑一片,七情全在面上。
黛玉看著香菱模樣,感同身受心底戚戚又怕事情不成,反惹香菱失望,嘴唇翕張,到底勸不出口。
車聲轔轔,終於在城外某處長亭前停下。
李媽媽扶著黛玉下車,自有林福去打點官差。不多時,披枷帶鎖蓬頭散發早已瘦脫了相的賈雨村被帶到黛玉面前。
黛玉用盡目力分辨,也不能從面前這餓鬼般的人身上看出半點昔日賈雨村進士老爺的風采,也不免唏噓。
“先生可還記得黛玉?”黛玉輕聲道。
一句話卻如晴天霹靂炸響在賈雨村耳際。黛玉從頭到腳都被帷帽裹住,賈雨村自然認不出,可是她的名字他又怎會忘記?慌忙就要跪地叩頭。
早有粗使婆子架住他。
“罪囚賈雨村拜見林姑娘!”賈雨村嘶啞著喉嚨道。
“先生到底曾教導過黛玉,不該這般行禮。先生遠行在即,黛玉此來實有一事相求。”黛玉見狀,緩緩道。
賈雨村現下何等境地,哪裡敢當黛玉一個“求”字,雙手連擺,帶得手上鎖鏈嘩嘩作響。
“罪囚不敢當林姑娘求字!您有何事,儘管吩咐!”賈雨村感受著背後官差吃人不吐骨頭的灼熱目光,只覺得從頭涼到了腳,兩股戰戰,要不是有婆子架著幾乎站立不住。
以他現下情形別說跋山涉水遠赴關外,能否活到明日都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