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妙陽早張羅好了,五人就在她和林如海新辟了的居所院中葡萄架下,擺了桌用飯。
席間,眾人不約而同將近來京城中發生的事迴避過去。應妙陽打頭兒,專挑了家中趣事說與林如海聽。像什麼黛玉近來做了好幾個香囊,卻不知送誰。還有府里孔雀最近開始掉毛了。你拿著它的羽毛滿院子跑,它就會追著你開屏,比美人在前還管用。
逗得林如海哈哈大笑。
楊毅也拿著文章上的問題來請教林如海。借著林如海指教的工夫,一便教了黛玉。
就連孫氏,也將替黛玉掌握海運生意時聽來的逸聞趣事說與眾人聽。
一頓飯,其樂融融。
可惜,時光飛逝。轉眼兒,宴席散去。應妙陽、孫氏帶著黛玉離開,留下林如海和楊毅談正事。
黛玉等人才走,林如海便變了臉色,負手站起身,遙望暗沉天幕上幾粒屈指可數的星子,沉聲道:“賢弟,愚兄近來看見了太多生死,就這十日內,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已經空了五六戶。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愚兄、愚兄實在想告病。”
楊毅看著林如海雖仍筆直,卻清瘦得似乎一陣風便能颳倒的身子,咬咬牙道:“大哥,萬萬不可。”
林如海吃驚回頭,問道:“怎麼?難道賢弟認為我應該趟這趟渾水?”
楊毅搖頭,低聲道:“不該。可是,大哥如今鞋子早濕了,抽身已然太晚!何況——”
“何況什麼?”林如海追問。
“何況,告病這一招賢親王已經用了。平亂護駕的兩位功臣,一起告病,讓旁人看了做何感想?哪怕不提旁人——”楊毅用手指指了指天,示意皇帝,“就是那位也不會放過您。”
“此話怎講?”林如海糊塗了。
他忠心為主,不過不忍看殺戮血洗場面,怎麼也會得罪皇帝呢?
楊毅忽然苦笑起來,“大哥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您既然做了忠臣,便得忠心耿耿一輩子,事事為君分憂,想君所不曾想,做君所不能做。如今,那位最想要的是什麼?”
楊毅見林如海似懂非懂,局中者迷模樣,以手指沾酒,在石桌上寫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其實就連大哥您,在那位心裡,也不一定完全清白。您的身世、地位、姻親、座師,在在都撇不清。”
“只是,誰清白誰有罪,根本不重要。從來重要的都只是,那位覺得誰清白。”楊毅補充道。
同樣的話,楊毅也說給黛玉聽過。
彼時,黛玉又拿了稚子何辜的話來問楊毅。
楊毅沒有回答,只問黛玉,若她是父親林如海,奉旨徹查逆黨案件,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