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庵道話里的意思,他聽明白了——但凡他想憑藉專業吃飯,梁庵道都能替他安排妥帖,就像打一通電話,就能替他安排好趙卉住院手術一樣輕易。
既已是前途無憂,便不必非得跟梁芙在一起吧?
傅聿城頭回覺得心裡如此發堵,他知道梁庵道不是信不過他,可這“信”有限度,作為老師,他能授業解惑,亦能庇佑他前程似錦。
作為父親,卻又不得不防,不得不為子女計深遠。
虛偽客套的話,對梁庵道沒用,這是道開放題,興許梁庵道自己都沒有標準答案。
傅聿城不愛對人掏心掏肺,一身征塵,過往隨意拈點出來當說頭,都好似仗著身世不好博人同情一樣。
他走到今天這步,從來便不是靠的同情。
“梁老師,倘若我跟梁芙身份互換,我依然喜歡她。”他的答案,只有這一句。
梁庵道腳步一頓,定下目光去打量。年輕人神色堅定不卑不亢,亦不閃躲他的注視。
他原本以為能聽見一通長篇大論,沒想到傅聿城一句話就能說得他啞口無言。如此月朗風清,倒顯得他的揣度多餘又小肚雞腸了。
然則,這一點疑慮打消,還有更多顧慮——章評玉松不鬆口倒是其次,關鍵還是在於傅聿城。
慧極必傷,強極則辱,傅聿城心氣高自尊強,斷斷與一樁需得委曲求全的婚姻不相容……
片刻,梁庵道自己倒是笑了,心想自己心操得太遠,這倆能不能長久還說不準。
這次“期中考”算他過了,真發展到那一步,“期末考”的試題到時再說吧。
梁庵道邁開腳步,“還跟著我幹什麼?趕緊去幫蔣琛的忙。”
傅聿城愣了下,笑著應一聲。
梁庵道其實挺少見自己這學生笑,他年紀不大心事不少,這一下笑得挺沒掩飾,真跟以為要掛科,結果低空飛過了一樣,有點兒劫後餘生的慶幸。
梁庵道心想,自己也沒這麼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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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芙在後台卸妝,聽人說有人找。
摘著飾品回頭一看,門口一人抱著好大一束向日葵,是上回吵架之後便沒搭理過的方清渠。
梁芙“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方清渠跟劇團里很多人熟,也沒人攔他。他抱著花走進去,把花束放在梁芙跟前的化妝檯上,伸手將她肩膀輕輕一推,“還生哥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