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一片大好,可也少不了雜音,那些議論沒當著傅聿城的面說,但轉了幾道手,到底還是到了傅聿城耳中:說他這人潑天的好運氣,若不是梁家千金一朝落難,他哪兒有可能攀著火箭青雲直上,畢業證還不定拿不拿得到,一本結婚證倒已經到手了。
同一寢室樓里有人總也會拿著玩笑當藉口,見面調侃兩句: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好事成雙,人家本命年倒大霉,怎麼老傅你本命年行大運,紅褲衩哪家買的,給個連結唄……
如此云云。
傅聿城很少假以辭色,應與不應都會授人以柄,不若少費唇舌。
到春節,兩家家長湊一起正式吃了一頓飯。
趙卉年輕時候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一張臉蛋生得俊俏,追求者眾,凡有流行總趕在最前,也曾是見過世面的人。吃飯那天她穿件駝色呢子衣,白毛衣搭配闊腿褲,病癒後掛不上幾兩肉的清瘦臉頰,拿不張揚的腮紅蓋過,唇上敷薄薄一層磚紅色口紅,整個人氣色好,有種不落俗的恬淡氣質。日子雖過得精打細算,可她仍有辦法在能力之內做到不露怯,不給傅聿城丟份兒。
傅聿城猜想恐怕趙卉給人的印象要超出預期,因為雖然章評玉在正式場合一貫禮數周到,見面之後也比平日多出三分熱情。
梁芙也是第一次見到趙卉,吃飯時挨著傅聿城低聲說:“你媽媽真漂亮。”
傅聿城沒說她年輕時更漂亮。
是造化弄人,讓她被樁樁件件的厄運消磨,不然她也不至於今日過來吃一頓飯都覺惴惴不安。
吃完飯,梁芙自告奮勇開車送傅聿城和趙卉回家。她讓趙卉坐副駕,將傅聿城趕去后座。
傅聿城抱臂小寐,聽她沒一會兒就跟趙卉聊得火熱,問生活習慣,也問他小時候的窘事。
那些事兒經趙卉添油加醋早與事實偏差甚遠,然而傅聿城並沒出聲糾正,聽著她倆天馬行空地閒聊,自己沒忍住露出個笑。
梁芙將人送到之後,堅持要上去坐坐。趙卉面有難色,瞧著傅聿城。傅聿城卻將人手一挽,說走吧。
怕她在昏暗樓道絆著,傅聿城全程挽著她的手。她穿高跟長靴,一口氣爬上六樓也有幾分喘。待開了門,她先“哇”了一聲,“哇”得傅聿城莫名其妙,順她目光看去,才知道她是看見了客廳里專辟出來放傅聿城獎狀和獎盃的玻璃櫥櫃。
梁芙要換拖鞋,傅聿城把她推進去,“沒準備你的,直接進去吧。”
她鞋上沾灰,在乾淨地板上踩出個印,十分不好意思,還是回身把鞋脫了,搶了傅聿城那雙。
“我穿什麼?”
“你打赤腳。”
傅聿城:“……”
趙卉跟在後面呼哧笑,似乎樂見自己兒子在家中地位一降再降。
梁芙去瞻仰他那些好學生的憑證,連看到他小學時候硬筆書法大賽一等獎的獎狀也要嘖嘆三聲。看她神色,似是已經腦補了一個成日捧書苦讀的書呆子形象,傅聿城挺想打破她的幻想,告訴她自己讀書時候也逃過課上過網打過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