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不願讓他失望,她從不願讓他失望。於是她近一步剖析自己,像條躍出海面的魚,把所有一切都不加掩飾地攤開在陽光下。這種坦率一瞬間是無限爽快的,但時間長了卻會招致痛苦,只有再次潛入隱藏的深海中才能得到緩解。
“我不想完美,”她說,“只有感覺過苦澀,才可嘗出甘甜;只有感受過失望,才會滿懷希望;只有感受過不幸福,才能體會幸福。人類的感情是如此豐富,將天堂都襯得如同白紙,看看我的兄弟們,他們難道不是在墜入人間後才開始變得有‘人情味’的嗎?現在我很幸福,爸爸,雖然過去我也很幸福,但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幸福。”
恰克震動。“但你有沒有想過這種偏愛和幸福可能是短暫的。你的人類現在是特殊的,可也許明天,也許下一秒,他就會變成一個平板的符號,變得和其他人類沒有什麼兩樣。到那時你就會感覺到不可忍受的悵然若失,這是愛著全部人類不會帶過你的痛苦。”
這是理所當然存在著的可能性。
菲比沉默,然後收緊手指。“但我們將目光放在太大的事物上太久,以至於無法發現個體的美麗。我不想成為天空,我想成為大地。我想聞到風中一朵花的香味,我想感受小狗抖擻皮毛時濺起的水珠,我想觸摸寒冷中乾燥溫暖的皮膚......”她語氣柔和,近乎懇求,“我想要這個,爸爸,我想要去愛。”
“你知道我不能祝福你什麼,”上帝說。
“這讓我失格了嗎?”菲比問道。
“失格?”上帝悶笑,“不,拉結爾,我的孩子,世上從來沒有一本書告訴你什麼是天使,該怎麼做天使。”說著,他語調減輕,收斂笑意,表情變得嚴肅,“你一向是我的最愛,但我猜我得欣然接受我不再是你最愛的事實。畢竟,就像任何尋常父親一樣,我希望你快樂。”
菲比感到一種更加人性化的東西——眼淚——盈滿了她的眼眶。
“謝謝你,爸爸。”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