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盼了五百年,我卻好像過了一世。
我為猴子感到十分的高興,卻為自己感到一丁點兒的難過。
「山頂上有道封印,你去揭了!揭了我就能出來了。」猴子難掩興奮,「快去,快去!」
金蟬點頭,將白馬拴在一塊石頭上,挽起衣袖露出半截白嫩的小臂,攀著崖壁上的岩石,吃力地向上攀去。經過我身邊時,他腳下突然打滑,險些摔下山崖。
「聖僧,當心!」我伸手攙了他一把,用枝幹勾住他的袈|裟。「嗯!」金蟬又一聲悶哼,岩石崩裂,他失去重心猛地向下一墜。袈|裟將我們連在了一起,這一下,我被拉得彎下腰去,腰間的斷口隱隱作痛起來。
「斯——」我疼得抽了口冷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用力將金蟬往上拖,喊著:「抓緊我別鬆手,加油,我拉你爬上來啊!」
猴子聽到聲響,一抬頭,見金蟬整個人都掛在我瘦弱的身子上,而我又承不住他的重量,害他就快掉下山崖,即刻急了,道:「攀住石頭啊,別只揪著那棵樹,它撐不住你的。嘿,你怎恁笨?」
「……」金蟬的臉色紅了下,試著去用腳勾旁邊的石頭,憋著一口氣道:「我…知,知道了。」
「對對,踩住它。」猴子在下面指揮,「重心右移,從樹上逐漸移到腿上。踩穩…」
猴子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數落金蟬笨手笨腳,但句句透著對他的關心,聽得我有些不是滋味兒。但我也知道,金蟬是唯一能讓猴子得到自由的人,所以忍著腰間的劇痛,片刻也不敢撒手,死死拽住金蟬的衣服,生怕他摔下去。
好在金蟬雖然文弱,但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兒,最終踩到一塊穩當的石頭,才慢慢將全部的重量分到石頭上一些,又開始往上爬。
我不敢大意,一直用手墊著他的腳,他向上爬一步,我就用枝幹托著他向上一步。直到他爬得高了,我再也夠不到,才意識到自己竟比他還累,出了一身熱汗不說,腰間的舊傷疼得我壓根兒直不起身子來。
般若覺察有異,立刻收縮,緊緊卡住我的腰椎骨上固定住,又生出陣陣暖意,幫我療傷。
「不打緊,都是老毛病啦。」我擦擦額角疼出的冷汗,安慰著悶悶不樂的般若,道:「唔,是,我年紀輕輕的腰就不好,以後是挺麻煩的…但,我還年輕嘛,慢慢休養會好的!再說,我還有你啊,你對我也頂好的!」
般若委屈地在我身上蹭了蹭,弄得我腰有些癢,恍惚又想起在幻境時,猴子撓我的痒痒肉來著,便笑出了聲。然而,笑過之後,又有些心酸,我安慰自己,就當那是一場夢罷,以後別再想了。
般若沒多久就不再動了,它的法力似乎有些虛耗過度,懶懶地盤在我腰上,變得極為安靜。我輕輕用手摸著它滑溜溜的身子,安撫著它,無意間低頭,對上猴子的視線。
我以為他仰著頭,一直在看金蟬爬山,誰知道他什麼時候轉了視線,開始盯著我的腰看的?
五百年前在蟠桃園被天馬撞斷了腰,斷口處形成一圈凸起的疤痕,既不光滑,顏色也鐵青,與我纖細的身子極不相稱,十分醜陋。平時有般若卡在上面,或許看不到,但方才它動了那麼幾下,疤痕就露出來了,而且還有為了救金蟬,新生出的一點點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