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比不得他,我只會緊緊擁著猴子,無助又茫然地哭著絮絮叨叨,聽得猴子都有些不耐煩了。他用笑聲打斷我,勉強撐著最後一點兒力氣,對我勾勾手指,道:「歡喜,你、咳,你將耳朵湊過來些,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什麼秘密?」我疑惑,稍稍俯下身子,低頭將耳朵湊到他唇邊,聽他用只夠我聽到的聲音道:「我、我才不是什麼蓋世英雄,英雄要救護天下人…而我,咳,我只想護你一個…就夠了。」
「……」一直在我眼眶打轉的淚水此刻終於滾了下來,我將頭埋在他頸間,泣不成聲:「你不要說這種話哄我了,你是騙子,我不管你是大聖還是長留哥哥,你都是騙子。你方才還要殺我,現在又說要護我,你讓我怎麼信?很好玩兒嗎,這樣折磨我,讓我一顆心死了又活,反反覆覆,讓我這麼難過,很好玩兒是嗎?」
「不好玩兒。」猴子道,他將我推開些。看到我眼角的淚痕,他皺起眉頭,手顫巍巍抬起一些,由於體力不支,又不得不放下。
見此,我忙握住他的手。按著他的意思,我捧著他的手將他的掌心覆在我臉上。他用大拇指將我臉上的淚揩去,輕聲問道:「歡喜,你…可還願信我?」
「……」我稍一遲疑,他的眼神立刻黯淡下去,手從我掌心滑落。我忙握住他冰涼的指尖,點頭道:「信,我還信你!」
他緩緩闔上眼睛,嘴角微揚,無聲道:「那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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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來說,長留哥哥名為「六耳」,亦為「六根」。「六根」又生出「二心」來,才會讓猴子一分為二,化成兩個人。
一人為「本我」,守心,是大聖。
一人為「自我」,守性,是長留哥哥。
對於一位墮入空門的人來說,六根必須除淨,所以長留哥哥必須要從猴子的意識里消失。
可惜他白對我說這麼多了,因為我朽木一截,壓根兒什麼都聽不懂。
如來將猴子救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人,可以甘心為金蟬赴湯蹈火,護他西天取經,又怎會捨得眼睜睜看著猴子死呢?
更何況,猴子早就銷了自己的生死簿。即便如來不救他,他想死,好像也不大容易。
意識到這一點時,我正在靈山腳下一座草房的院子裡種花草,又采了很多野桃花,釀了好幾壇桃花醉。我拎著水壺給一株靈草澆了些水,直起腰時,驀地發覺自己被猴子誆了。他根本不會死,卻害我那時白白為他流了那麼多眼淚,又害我求著佛祖救他回魂。
為此,我生了三天悶氣。三日後,便吃睡照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