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法會五百年一次,相當於仙界的蟠桃盛會,西天諸佛極為重視,每每都要大辦特辦,十分隆重。
這次的法會更甚,前來赴會的人不只有西天四千神佛,還包括天庭的玉帝、文昌帝君、東華帝君,南天庭的炎帝、南陽帝君,北天庭的北太帝君,甚至地府的冥君以及十殿閻羅全都來了。
東西南北中,五大天庭,除了東天庭的東蘇帝君去凡間歷劫至今未歸,無法到場之外,有身份的幾位全部到場。本著佛道儒三家一體,友好互助的精神,如來為幾位帝君聖人賜了寶座,高高立於人海上空,高得上半邊身子恨不能隱在雲霧中。
時隔五百年,再見到玉帝他老人家,我突然想起他將我帶回蟠桃園那日就曾說過。他說我是「樹中龍鳳,桃中翡翠」,身上承擔著極重的責任,即便是天塌下來,人人都倒了,我這棵歪脖樹也不能倒。
這句話,我曾信過,而且是盲目的自信,自信心都快彭出來了。我自命不凡,我眼高於頂,我以為自己真的與眾不同,可以坦然享受蟠桃園那些仙娥、地仙、小花妖對我的照顧和羨慕。
然而,事實證明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我什麼都不是,只是一棵不會開花的歪脖樹。人人皆可踐踏,不管什麼鳥兒都能在我頭上拉屎。譏諷、嘲笑、唾棄…幾乎一夜之間,我所有的自信皆被磨得沒了,變得膽小、敏感、自卑。
後來…又怎麼了呢?好象是猴子罷?我望著人頭攢動的廣場,看著笑容和善眼含慈悲的諸佛,我的目光在人海中流轉想找到一抹宛若烈火的艷色,卻發覺…我突然有些記不清後來發生了什麼。怎麼辦?猴子呢?好像是猴子不厭棄我,又撒了一樹的鮮花在我身上罷?
我記不太清了。
我記得的,只是,我曾有一個夢想,執著了五百年,今日終於要成真了。穿雲靴踏祥雲,披金甲挽長風,我就是那個萬眾矚目的蓋世英雄。
「金桃,金桃?你還好吧?」空明小和尚攙著我的胳膊,扶我進入會場。所有人皆側目,向我望來。
「嗯?」我回神,頭腦開始發昏,裡面似乎有什麼在一點點流逝著。我揉揉脹痛的額角,道:「沒事,我沒事。」再抬頭,對上金蟬的目光。
金蟬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八戒與悟淨,他旁邊還有一個空位,想來是猴子的。我望著那朵空心金蓮,才想起今日猴子是不會來了。因為昨日我曾求過如來,請他無論如何,都不要讓猴子出現在這裡。
我不想再見到他了,一眼都不想。多看一眼,便多愛一分,多愛一分,我便多苦一分。一直追在他身後祈求回應,甚至不求回應,真的太累了。而這份累,日積月累下來,在昨日聽他親口承認,我與他的一場相識不過是緣於他的算計,緣於他急切救護金蟬的心時,終於將我最後一丁點兒的堅持壓碎了。
我已同猴子說過,今生我欠他的,我甘願還,幾顆桃子而已,我捨得出去。只不過,我若萬幸還能有來世,只求與他再不相欠、不相見、不相念。
此刻,金蟬正不無擔憂地望著我,似在詢問:「我給你的元神,你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