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文采斐然,滔滔不絕說:「金蟬,你說自己捨身飼佛,普度眾生。可你何曾睜眼看過你所普度的眾生他們又是怎樣回報你的?」
「……」金蟬眼睫輕顫。
書生繼續淡淡地道:「第一世,你救了一條凍僵的毒蛇,它卻反口咬傷了你;第二世,你救了一頭受傷的白虎,它卻撕碎了一名三歲的孩童;第三世,你救了一名在逃的強盜,回山寨之後他卻洗劫了鎮上三百戶人家,婦幼老弱無一生還;第四世……」
隨著書生緩緩道來,金蟬雋秀的眉頭越擰越深,念經的速度亦越來越快。開始還是無聲默誦,此刻卻逐漸念出聲音,本仙君聽得清他念的是《觀音心經》。
「第五世,你貴為太子,心懷慈悲、體恤民情,削減賦稅、開倉賑災。歷朝歷代再找不出比你更悲憫賢良的君主了。然而國破那日,為求自保而親手將你倒掛在城樓上,受萬箭穿心烈火焚燒之刑的人是誰?是你最親最愛的子民!是你一心想要普度的芸芸眾生!」
笑面書生將金蟬的過往悉數道來,卻聽得本仙君心底發寒。本仙君知金蟬的理想是「普度眾生」,亦知金蟬在轉世為「江流兒」之前還經歷過九世。但我卻從未曾想過,金蟬的前九世竟過得如此悽慘,又如此——失敗。
不僅失敗,而且愚蠢;雖然愚蠢,卻也可敬。
這時,金蟬的肩膀突然輕輕地顫了一下,雙耳中緩緩流下兩行血線,想必是書生對他的「攻心之術」起了作用。本仙君的心口不自覺地揪緊,開始擔心起他來——之前本仙君做人就體瘦心寬十分大度,如今聽到金蟬的過往,就更恨不起他來了。
書生見已奏效,繼續說:「第六世,你憐憫一個耳聾眼盲的乞丐,甘願與他換命。於是,你成了渾身流膿人人喊打的瞎眼乞丐,他成了富可敵國的徽商巨賈。可結果呢,他欺壓百姓官商勾結,又直接或間接害死了多少人?!」
「……」金蟬不語,鼻腔卻里「啪嗒」「啪嗒」往外滴著血,很快就讓他胸前的白色衣襟紅成一片。
「即使封印了五官五感也沒有用!因為即便我什麼都不說,你心裡也清楚得很。你知道我之所言皆是對的!人性本惡!所有的純善都是邪惡的偽裝,好人和壞人之分無非是裝得像與裝不像的區別!你根本度不了眾生,甚至——你根本度不了任何人!金蟬,承認吧,你就是這麼無能!」
「呃——」像是受到極大震懾,金蟬臉色倏得變白。他猛地伸手緊緊捂住雙耳,但仍舊有如注的血水從他指縫溢出。
七竅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