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說, 我們做蜉蝣的, 一生真的很短, 短到只夠做好一件事——找到真愛,傳宗接代。
我們蜉蝣日出而生, 日落而滅,一輩子只有短短不到六個時辰, 卻要全部拿來尋覓良人, 一個如意郎君,或者一位嬌俏娘子。
為愛而生,如飛蛾撲火,雖然短暫,卻也可歌可敬。
然而, 娘親還沒來得及告訴我, 我究竟是該找一位娘子還是該找一位相公, 便咽了氣,結束了她短暫的一生。留下我孑然一蜉蝣漂泊在李家村東頭那條臭水溝的水面上, 彷徨無所依, 不知該何去何從。
與我一同出生的小花兒生得貌美,於是她找了一個好相公, 已經夫妻雙雙把家還,翻雲覆雨生孩子去了。
我心想:我是該找一位娘子呢,還是一位相公呢?看著水中映出的倒影,我雙翅輕盈、四肢修長、尾須纖瑩, 三目更是炯炯有神,模樣絲毫不必小花兒差,甚至放眼整個蜉蝣界,也少有抵得過我貌美的了——這使我堅信,應該找一個親親相公,疼我寵我愛我,哪怕朝生暮死。
我們做蜉蝣的,打出生那刻起便是不能進食的。如今已經在水面飛了兩三個時辰,我有些體力不濟,然而親親相公還不見影子,真是令蝣心急。我正想停在一片水草葉子上歇歇腳,攢足了力氣接著飛,這時水面突然起了一陣風,吹得我搖搖晃晃就要掉進水裡面去。
「救命!」我大叫著,用雙足死死抱住水草葉子,儘管葉子上鋒利的鋸齒拉得我腿腳都快要斷了也不敢撒手。要知道,這下方的臭水溝惡臭沖天,連喜吃污泥的泥鰍都能熏死,我天生有潔癖可忍受不了這怪味兒!
正在這時,有兩個龐然大物像兩座山一樣一左一右擠壓過來,夾住了我的小胸脯。本以為要被擠死了,沒想到對方力道輕得很,又軟軟的,一點兒也沒傷到我。
我有些好奇地翻了個白眼往上一看,原來夾住我的不是兩座山,而是一個人的兩根手指。手指的主人一身紅衣,金髮金眸,俊得很!我有些看痴了,呆呆地鬆了抱著葉子的爪子,乖乖躺到他手掌心裡。
那人對我輕輕吹了口氣,我的傷口就不痛了。
旁邊一白衣公子嘴角狂抽,說:「哎呦我去!猴哥,歡喜怎麼變成了這東西了?你確定要養著他?」
紅衣人笑了笑,取出一個墊了濕潤細沙的透明小瓶將我裝了,道:「蜉蝣便蜉蝣罷,好歹是有生命的了,總比露水好。」
我聽不大懂他們說什麼,但也回過神來了,明白這人是想將我圈養起來當做玩物取樂。這可不行!雖然我命賤如蜉蝣,卻也是有骨氣的!
我娘親說了,我們蜉蝣的一生很短暫,短到一輩子只夠做好一件事——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