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遺想到了沼澤。
繁麗的花草之下噬盡人骨的沼澤,其中有什麼邪惡至極的龐然大物掙扎著想要逃出來,攪得世界天翻地覆。
他被自己的聯想驚了一驚,旋即回過神來。
陽光之下,雨後的花香馥郁得宛如豐美到溢出瓶口的綿軟奶油。少年置身在這樣濃烈妖嬈的花香中,眉眼含笑地看著他,像是在等他的一個回答。
謝遺並不想回答。
他踟躇著。
身後卻有一個聲音響起:「瑾年。」
這個聲音這樣熟悉,教謝遺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可是祁瑾年卻在一瞬間變了臉色,目光陰鬱地看向謝遺身後不遠處。
有著璀璨金髮的醫生站在那兒,眉梢眼角冷意凝結,稍嫌艷麗的五官在此刻竟然透露出令人不敢直視的戾色。
「我聽說你病了?」左明遠這樣說著,慢慢走到祁瑾年的面前,微微側了一下身子,擋住了謝遺。
祁瑾年目光陰鷙,定定看了他半晌,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左明遠轉身看向謝遺,聲音不自覺地放緩了:「感覺如何?」
謝遺失笑地搖頭——今天遇見的一切,確實是前所未見的,不過實在是算不得有多美好。
他也不願意多講,於是轉移了話題:「左醫生怎麼來了?」
明明不久之前還說不願意來的。
左明遠輕輕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道:「來看你啊。」
謝遺已經早就習慣他這幅帶著些許優雅傲慢的模樣,聞言,低聲道:「那麼,很感謝。」
左明遠用眼角覷著他,等著謝遺接下來的話。
可是青年已經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他的側臉的輪廓被光模糊,暈染出菲薄如一線的蜜糖的顏色,與遠遠近近錦簇的繁花交映著,一種溫馥綺靡的錯覺。
——餵。
他想這樣叫一聲謝遺,拉回謝遺的注意力,最好讓謝遺永遠認真地看著自己。
可是剛張開嘴,就忍不住咽下了到口的話。
怎麼會這樣想呢?
太奇怪了。
謝遺忽然開口:「左醫生清楚祁瑾年的事嗎?」
左明遠自然清楚,他剛要說,又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擰眉:「你不想離開這裡?」
謝遺看向他,聲線柔和:「我答應了姜醫生。」
左明遠定定看了他半晌,最終,輕輕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個不能稱之為笑的「笑」。
「他是一個……變態。」他垂眸低聲道,「你要小心。」
儘管直到如今也沒有發覺祁瑾年有傷害他人的傾向,但是認識他的每一個人對他都是心有忌憚的。
每個人都堅信,祁瑾年只是被看住了,一旦無人束縛,他就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
甚至一直如母親一般關心愛護他的姜醫生也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