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冷硬的聲音微不可察地軟了些:「進來吧。」
與早上出門時的華麗妝容不同,景福已換了一身絲綢製成的寢衣,一頭長髮披散在肩後,應是剛洗過的樣子。
她坐在書桌前,似是在看什麼,頭也不抬道:「過來。」
屋子裡沒有旁人,她叫的只能是自己,方芷闌雖不情願,還是身不由己地提步過去。
「咦?」目光擦過書桌一角,方芷闌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注意力,略詫異道,「這毽子?」
「宮人多事,取下來的罷了。」景福面無表情,耳根卻不受控制地變紅,語氣生硬,「還不快來看看這個?」
方芷闌不解,在她身旁坐下,看了眼桌上的東西。
原是一幅幅畫卷,上面畫的不是花鳥魚獸,而是青年男子的樣貌,底下還署有各自的名姓及官位。
方芷闌這才想起,皇后似乎說過要給公主找夫婿的事。
可是這又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方芷闌裝傻道:「公主這是要微臣做何事?」
「本宮想著方大人在朝為官也半載有餘,對這些人的品性當是有所了解,故麻煩你,幫忙參考參考。」
千縷玉面色如常,卻在她坐到自己身邊時,心跳悄悄漏了一拍。
妙啊!方芷闌恨不得給皇后娘娘送一面錦旗。
有了駙馬,千縷玉新婚燕爾,琴瑟和鳴,舉案齊眉,豈不是就沒空針對自己?
屆時,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逃出苦海。
方芷闌內心早已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幫她選出個得意夫婿來,只是在景福眼皮子底下,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盡力從原主的記憶中回憶起關於這些人的細節,煞有其事點評道:
「此子浪浮,喜好逛花樓,不妥!」
「這位花錢大手大腳,向來典當祖上留下來的古董,不值得託付。」
「這位家中雖清貧了些,但自律苦讀,為官耿直,尚可,只是矮了些…」
「至於這個…」
她說起來滔滔不絕,掏心掏肺,盡職盡責。
一是為了自己,二是想到古代女子出嫁從夫,又不好離婚,一輩子的事,的確馬虎不得。
她說得越認真,景福的臉色便越差。
直到最後,千縷玉忍無可忍,冷笑著直直看向她:「方大人對這些倒是熟悉,怕不是暗地裡已經替自己物色過?」
方芷闌不知道她又是在發哪門子歪瘋,還沒來得及反駁,肚子便先發出「咕咕」的抗議聲。
景福未料到她突然來這麼一遭,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終究是忍住:「餓了?」
「唔…」方芷闌臉色微紅,覺得自己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場合,表現得未免太沒有節氣。
景福放下手中的事,喚來宮人的上菜。
見餐桌被各色珍饈鋪滿,又擺上一對玉碗玉箸,方芷闌才知道原來她一直也還沒來及用晚膳,飯菜便一直在廚房裡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