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没吃过,白住在有海的城市了。海湾把酱料拌进碗中尝了尝,赞道:嗯我觉得我可以开个店专卖这个。
迟归笑问:你会做吗?
不会。海湾抬头道,但是你会啊。你给我当大厨怎么样?给你一半股份。
志气倒不小。他递过丸子汤,腻不腻?喝点汤。
橙红色的蟹黄比月白色的蟹肉更肥腻,二者的腥味被丸子汤遮掩过去,恰好余出足够的空间给面条本身。
海湾哧溜、哧溜地吃完饭,舔着油汪汪的嘴角道:我下周就要考试了,你会陪我去么?
不过你要是没时间的话我自己去就行,也不远,坐地铁可以直达,四十分钟就到。
我送你去。迟归收拾着碗筷说,考完试你跟我去一趟邻市,上次你没见的那几个朋友都在那边。
他终于要把自己介绍给他的朋友,海湾头顶的小雷达一亮,瞪圆眼睛问:你又要聚会么?
是聚会,也不是。他洗着手说,那天
啊,海湾倏然想起,那天是你生日,你朋友要给你在临市过生日?
迟归应了一声,轻轻笑道:你愿意的话,可以顺便见见我的朋友,他们都去。
愿意,愿意。
我愿意!
第48章 诱
晚上睡觉时,迟归再一次提到了白天的心理咨询。
海湾依然如故,情绪来得极快,裹着被子转过身背对他,默默盯着浓稠的黑暗。
这与平时的他大相径庭,以往每天他都尽可能地赖在迟归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硬实的胸前,感觉无比安心。
你不想去可以不去。迟归躺在床边说,但我很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他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餐厅运营平顺,日常工作有条不紊,他非但没有出错,还将原本由赵清河身上兼任的担子接了过来。
最初迟归每天都会收到他的电话,有时是不懂如何处理客人与餐厅、员工与厨师之间的纠纷,有时是不知道如何制定计划、研究菜单。
一段时间之后,求助的电话愈来愈少。反而是迟归,三天两头打过去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千篇一律不能再满意。
海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在他跟前的孩子气与在家外的独当一面并不矛盾。
对于一个初中肄业,只有打工经验的人而言,他的改变几乎可谓罕见。
这当然得益于迟归的用心栽培和帮助,更重要的是海湾自己肯努力。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让他担心的,事实上,目前是他一生中最好的状态。
尽管他看起来很疲惫,似乎不堪重负,但在城市里挣扎,谁能事事举重若轻、不费吹灰之力呢?
迟归了解他此刻的心情,海湾目前经历的,正是他曾经历过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正视真正的自己,能直面惨淡人生已是猛士所为。
那我们不去了。他不得不采取另一种方式,迂回的方式。
你过来,我抱着你。迟归拍拍身边的床垫,这个位置是你的。
海湾纠结片刻,慢慢挪了过去。
你现在能睡着了?他明知故问。
迟归左臂绕个圈子,揽住他道:我说过了,不是睡不着,只是不习惯。除了你,我从未和人同床共枕过。
那怎么可能?海湾侧向他问,你父母呢?他们小时候也抱你睡过的。
没有,我小时候他的话凝结在嘴边。
海湾恍然道:对了,你小时候得病了。对不起,我忘记了。
没关系,我答应你,不再让你去见心理医生了。迟归斟酌着说,不过我不能不见,你愿意陪我去吗?
他的手指在海湾胸前画着圈子,带有安抚性的意味。
后者踌躇良久,在夜色中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不想看见他我在外面等你。
你可以坐在车里等我。很好,至少有进展。
两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海湾盯着天花板放空一会儿,忽又问:你在数羊吗?
迟归沉声道,第一百五十五只了。
其实数羊没用的。他聒噪地说,我试过,根本不会催眠。
迟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不是因为想催眠才数,它更类似于一种心理安抚。强迫行为本来就是无意义的,如果不数会让我精神焦虑,从而导致失眠。
听不甚懂,海湾也不深究,蹭蹭他颈窝说:那你数吧,我跟你一起数。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八十八只羊三百六十四只
最终数到八百零三,他们便睡着了。
夜半时分,天上落下细雨,周围雾茫茫不辨东西,天地之间一片白。
海湾脚下冰冰凉,风从未明之地灌进来,吹散额角掉下的碎发。
他一步步走上前,迟归正站在那里,露出隐隐绰绰的一个背影。
迟归。他轻轻唤了一声,音色仿佛传入山谷,带起阵阵空洞的回响。
对面之人毫无反应,海湾拍拍他肩膀,尚未绽开的笑意忽然僵在嘴边,眼前现出了海长生的脸。
爸
他垂下头,微微后退半步。海长生突然扬起手,一个巴掌飞了过来。
海湾摸了摸脸,却不觉痛。再抬起眼,一切烟消云散,视线落在脚底,他竟悬空在云上。
正迷惘间,他脚步一晃,蓦地摔了下去。
啊
湾湾湾湾?
海湾猛然惊醒,只见面前一张模糊的脸,似乎是迟归。
他眉弯紧蹙,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着,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
湾湾醒醒。是我,我是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