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孤兒院?」
「我也沒細問,應該是市裡的吧,咱們市有很多孤兒院嗎?」
顧平安記錄下來又問:「那您跟他是怎麼認識的?」
「八四年春里,我在大集上擺攤,他看上我做的燈籠了,他說沒錢買,就蹲在一邊細細看,等我走的時候,他就跟著我,問我能不能跟我學。說實話我這手藝吧,上不了殿堂,但就這麼失傳了又覺得有點可惜。所以他一問,我就動了心思。雖然他當時年紀也不小了,但夠機靈,就把他留下試試看,後來我發現他是真喜歡這一行,就收了他當徒弟。」
葛師傅回憶起當年的事,又唏噓起來:「他一開始特別認真,我讓他幹什麼,他都不嫌煩。當時我真以為找到好徒弟了,哪想到等混熟了,他就本性暴露,總跟人起衝突,我說磨磨他的性子,他卻說人活一世,不能讓自己不自在,你說我還怎麼勸,當時我就想讓他走,結果一耽擱,他把狗給殺了!最可氣的是,我讓他把狗皮埋了,就假裝不知道這回事,你們猜他把狗皮埋到哪兒去了?」
顧平安一愣,旋即看了眼隔壁人家,「不會埋到他家去了吧!」
葛師傅忙示意她小聲一點,「對,就埋到人家石榴樹底下了,人家院子裡種石榴樹是多子多孫的好兆頭,他把狗皮埋到底下。後來不知道是他家澆水衝出來的,還是腐爛了聞見味兒了,反正他們發現了那張皮,也認出來那是他家的大黑狗了,那孩子整哭了兩天啊。一家子提心弔膽,以為得罪了人,我這心裡老罪過了,當時就該跟人家說清楚,不管是賠錢也好,哪怕人家要報警,哪怕是鬧僵了,也不該瞞著!」
顧平安問:「他家六口人,有老有少,家裡應該隨時有人吧?」
「對,肯定是半夜去埋的,當時我讓他埋到我房子後頭,我瞅著他去的,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給移到人家院子裡去了!當時我真是悔死了,還好他自己走了,要不然恐怕我也得得罪他!這徒弟是真不能隨便撿啊!」
葛師傅越說越氣,把那些照片摞到一起,推到顧平安面前:「別的我不敢說,反正那張坐墊肯定是他的手藝,就算不是他親手做的,也可能是他教別人做的,你看那鏤空的地方,這是只有我一家用的古法烙燙切割,一眼就能看出來。」
顧平安想起他說那張坎肩手藝粗糙,就把那張照片挑出來,「孫勇做皮活兒是不是精益求精?他應該不會故意做這麼粗糙吧,會不會這是他徒弟做的?」
葛師傅已經不敢看那些照片了,他一臉牙疼的表情,「我的天哪,我都絕了收徒弟的心了,就孫勇也敢收徒弟?難不成他的徒弟也跟他一樣變態?狗皮不過癮,居然盯上了人皮!簡直是畜生。」
跟著來的那位文化館的同志也大為震驚,他臨走時才想起來跟葛師傅說下月文化館有活動,沒準能幫他找到傳承人,哪怕是業餘的也行啊。
葛師傅嘴上說著絕了心思,但有機會出去顯擺一下,還是挺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