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夜色中,在他的寢殿裡,那一刻他心中的野獸幾乎要破籠而出,幾乎要讓他變成一頭失了神智的怪物撲向她,貪婪地舐過她每一寸肌理、把她連同無盡的愛意與渴求一起吞吃入腹。
但是她醒來了。
“弗里德希。”
弗里德希全身僵住。
他呆呆看著她。
在她清亮又平靜的注視下,他卻驟然被無窮無盡的恐慌淹沒。
他剛才的表情是什麼模樣的,他有沒有說出什麼不可見人的囈語,他的眼睛有沒有暴露他那些張狂可怕的渴望。
他渾身發冷,面容因為下意識的遮掩與調整而顯得猙獰扭曲,他不得不低下頭,低啞的嗓音強裝出若無其事:“是的,我的殿下。”
女神沒有說話。
弗里德希只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像是被從陰暗角落轟出來的、無處遁形的老鼠,他的牙齒都在輕輕打顫,生怕她說出什麼帶著厭惡和漠然語氣的話。
他太輕狂了,他太大意了。
弗里德希恨不得殺了前一刻的自己,他辛辛苦苦的謀劃,所有的計策與隱忍,都在這一刻付諸流水。
女神沉默了很久,在他等待終審的漫長煎熬之後,他等來的不是斥責、不是怒火,而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弗里德希怔住了。
他慢慢抬起頭,凝視著她。
她目光平和又寬厚,像溫暖的陽光。
但是她下一句話就把他打進地獄裡。
“你不該這麼做,弗里德希。”
她的嗓音那麼輕柔,空靈動聽得與他初次聽見時毫無區別:“我是你的神邸。”
她斟酌著說:“我知道,愛恨與欲望是人的本性,但是它可以被控制、也可以被截斷,沒有人不會犯錯,但是重要的是,及時改正錯誤。”
弗里德希僵硬了一會兒,心臟的溫度又漸漸回溫。
往好處想想,現在還並不是最糟糕的。
至少她沒有氣到徹底遠離他,她甚至在耐心的勸解他。
他對她是不一樣的,至少是重要的、值得她費心勸解的。
她已經對他心軟了。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表情漸漸化為落寞哀戚。
“殿下,真正的愛恨是不能被控制的,我也從不覺得,愛上您是一個錯誤。”
成熟沉穩的大帝像是突然變成了一個倔強意氣的少年,他抬起頭,勇敢地直視著她:“殿下,眾神之國中,連神也會有愛恨、也會有欲望與糾纏,為什麼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