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紀若曇和扶雪卿。
他們並肩懸空於慾海之上,同樣被種族各異的魔兵妖將們簇擁著。
黑壓壓的甲冑挨擠在一起,與小洞天的數千修士形成針鋒相對之勢。
「紀若曇,你生於小洞天,父母皆是鼎鼎大名的高階修士!他們誕你育你,雲銜宗教你引你,四方同道敬你仰你,你為何至今依舊執迷不悟,執意要和慾海的魔頭沆瀣一氣,與你的同袍為敵?」
明澹悲慨的質問聲一出,猶如滴入滾油的清水,使得山雨欲來的局勢躁動起來。
萬千目光齊齊射向站在慾海前端的紀若曇。
不止有人族的,也有妖魔的。
如有實質的視線在紀若曇身上凝結,重逾千斤的壓力卻沒有使得他修竹般的脊骨彎下分毫。
白衣負劍,容華炳煥。
紀若曇的瞳孔既冷且透,只是在掃過明澹身畔時,不可避免地掀起了隱秘的波瀾。
這些細節被作為旁觀者的許嬌河看在眼裡,心緒亦被他牽動而不自知。
他的靈劍破妄已然修復完全,懸浮在他頭頂,一分二、二分三……是那日對陣扶雪卿時使出的萬劍陣,但相比作為軟劍氣勢不足的柳夭,破妄在紀若曇手,一人一劍卻能形成萬夫莫開的威壓。
紀若曇沒有如同明澹般洋洋灑灑發表一大堆戰前宣言。
他眸光冽冽,只啟唇道:「多說無益,道不同不相為謀。」
「好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難道背叛小洞天,倒戈慾海就是你無衍道君所謂的道嗎!」
明澹身後一丈開外,如夢世的掌權者,好久不見的葉流裳嚴妝麗服,高聲譏諷。
而不待紀若曇回答,許嬌河看到那瞳孔無光的另一個自己,倏忽喚來柳夭,自明澹身邊離開。
她踩著柳夭飛身輕盈,輕盈的衣裙順勢在明澹伸出的手掌滑過,卻又如流沙散落。
頃刻後,柔弱的身影懸浮到大軍中央,仿佛汪洋大海上的伶仃孤島。
「紀若曇。」
她低低稱呼他的名,語調柔婉。
於是紀若曇的面孔之上綻放出希冀的光彩。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來,試圖接住在柳夭上站搖搖欲墜的女子。
可下一瞬,他看到對方突然拔出腰中長劍,橫過劍鋒對準自己雪白纖細的脖頸。
許嬌河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的嗓音也可以如此尖利。
尖利得像是一把淬滿毒液的匕首。
「我,許嬌河,要控訴我的道侶紀若曇,控訴他早在多年前就與魔族首領扶雪卿勾結。」
「他以假死為名消失在眾人面前,暗中控制我的心神,使我替他盜走媧皇像。接著又於慾海之戰中故意將其損壞,只為了擁有一個正大光明尋找並得到補天石的理由。而在虛清境取得補天石後,他又假稱一無所獲,實則將其昧下,只待飛升之時拿來修補天梯!」
「……紀若曇,你與我結契七年,從未護我憐我,反而一門心思利用於我。」
「我自知有罪,從開始被控制,到後面知情隱瞞……種種包庇,只為得你一眼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