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髒污無聲蔓延擴散,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到最後,霍忱整個人都像是被灰塵籠罩住了,那是積壓了二十多年的舊痕和灰靄。
霍忱瘋了一樣地揉搓著自己的衣服,心裡只剩下唯一的念頭,他必須弄乾淨,他必須弄乾淨!他……必須乾淨!!
「真髒啊……」
女人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在極近的距離內,在他的耳邊,似乎都能聽到呼吸的聲音。
霍忱渾身冰冷僵硬,好似一個死人,一具艱難活著的破碎屍體,手上的動作驟然停止,從指尖到瞳仁,都在劇烈的晃動著。
隆冬時節,陽光明媚和煦,溫暖柔軟,仿佛被潔白的雪色淨化了,陽光大片大片的自窗戶落下,碎在了霍忱的臉頰上,他的眼睛裡。
霍忱沒有回頭,他不能回頭,也不該回頭,他應該向著前方看去,向著有林願的前方看去才對。
「真髒啊……」
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絲毫沒有遮掩的嘲諷。
霍忱覺得對方的呼吸就在耳邊,他喉結動了動,裡面堵著太多太多的東西,讓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他只能聽著對方說話。
「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嗎?」女人嬌笑了一聲,竟然能夠聽到天真爛漫的味道,但是下一秒,她話鋒一轉,話語中是極盡的惡意與仇恨:「我說的是你,霍忱……」
「你真髒啊……」
「真髒啊……」
「沒有一個人像你這麼髒,像你這麼噁心,渾身上下都是生你的母親的血跡,但是你竟然想要把這些忘了,把你母親留在你身上的血跡清洗乾淨,和別人一起去幸福活著,你怎麼配得到幸福?你不配!」
霍忱頹然地低頭,控制不住的蜷縮起來,雙手抱緊膝蓋。修長的身體仿佛被什麼沉重到極致的東西不斷擠壓著,血肉和白骨不斷的被擠出身體,每一寸都滿是痛苦。
他似乎從一個成年男人,一點一點被那個女人塞進了年幼時的身體裡,血肉模糊,白骨滿地,最後他重新成了自己,孩子時的自己。
女人的言語極盡惡毒陰沉,仿佛刀子一樣,想要一寸一寸割下霍忱清瘦身軀上的那些血肉,讓他最後只剩下一個無法支撐的空蕩蕩的架子。
「霍忱,你滿身都是母親的血,滿是都是骯髒惡臭的垃圾,為什麼要弄乾淨自己?這樣髒著不好嗎?你可以髒著,真正愛你的人,是不會在意這些,你裝出一副乾淨的樣子到底是在騙誰,騙他,還是騙你自己……」
「霍忱,你是不是覺得你乾淨了,就可以擁有幸福了,就可以真正被愛了。」
「你的母親那麼痛苦,到最後只能用死亡來止痛,你是她的兒子,是她生下來的,她痛苦到只能去死,你憑什麼幸福?你憑什麼幸福?你沒有資格幸福,你不應該幸福……」
「霍忱,別忘了,你是瘋子,沒有會愛一個瘋子的,都是假的,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你的愛情,你的幸福都是假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