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外袍,整理好儀容,江遷看向床榻,隔著層層疊疊的床帳,他突然有些看不清床榻上的那人。
這一瞬間,從未有過的驚慌失措席捲了江遷,仿佛波濤一般洶湧著,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掀開床帳。
失去了這些阻隔,他看清了,看得清楚楚,他的歲歲小王爺,他的林願就在他眼前,在他觸手可及的眼前。
林願……
林願……
江遷伏在床榻上,輕撫著林願的側臉,然後靠近在臉頰上親了一下,病態而又漆黑的呢喃:「歲歲傾慕我,只要我還活著,只要歲歲還活著,就要說到做到,要說到做到,知道嗎?」
林願睡得很熟,不能回答他,就算他如今清醒著,江遷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從臥房出去,林秋等在外面,恭敬道:「公子,沈老太傅的拜帖上雖然沒有提及到您,不過楚王府與老太傅一向沒什麼來往,今日老太傅登門拜訪,顯然是為了公子來的。」
江遷微微頷首,斗篷上的風毛隨著走動輕輕軟軟的拂動著,愈發顯得他俊美出塵,美如冠玉。
因為還有其他拜年的人,林秋將沈老太傅安排在前院的花廳,江遷到門口的時候,看到沈老太傅落座在客位上,身後站著一名少年。
江遷腳步微有遲疑,不過只有一瞬,他走進花廳,至沈老太傅前方停下,拱手行禮道:「老師……」
聲音有些滯緩,仿佛被悶在潮濕的棉絮里,能夠聽到淡淡的澀意。
沈老太傅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江遷,如今再見,只覺得他還如當年那般君子如玉,如琢如磨,一切都仿佛如初。
可是老太傅知道,什麼都變了,想起這一年以來京中的傳聞,沈老太傅略略遲疑了一下,讓身後的少年退下,方才道:「你先坐,老夫有事問你。」
江遷沒有依言坐下,而是直接掀起錦袍前擺,跪在老太傅面前,腰背挺拔,仿佛風中青竹,雪中寒梅:「老師,學生知道您要問什麼事,是真的,學生和林家小王爺的事,都是真的。」
沈老太傅沒想到他會說的這麼直接,愣了一下,抬起手,顫顫巍巍的指著江遷說道:「江遷!你……你糊塗啊!江家如今只剩下你一人,你……你和楚小王爺如此,江家的血脈難不成要斷在你這兒?你怎麼對得起你父親,對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遷聞言不過是微微一笑,低緩說道:「老師,我一個人的江家,不算是真正的江家,江家已經沒了,不在了,老師您忘了嗎?」
沈老太傅想起江家人行刑的那一日,有瞬間的怔愣,反應過來以後,他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江遷,只要你在,江家就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