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靳燃分辨不出林願的生命。
他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是不是很可笑?
他活了二十幾年,最極致的愛是林願,最絕望的恨也是林願,幸福是林願,疼痛是林願,欲望是林願,所思所想也都是林願。
甚至,靳燃這個人能夠看到的未來,他想要的未來也都寫滿了林願的名字。
一遍一遍,千遍萬遍,密密麻麻寫下來的名字,都是林願。
也只有林願。
林願就是他的一輩子。
然而,這麼特殊且重要的一個人,靳燃在死亡的陰影下,在近乎恐怖的惡魘壓迫下,竟然辨別不出他的生命,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生與死。
靳燃不斷告訴自己,林願是真的,他是活生生的。
可是心底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低語,魔鬼般的低語。
「林願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你在自欺欺人什麼,靳燃?」
「你親眼看到林願的車在山谷裡面,警方檢驗過DNA,確定車裡面的人是林願,他當時就在車裡。車從山道衝出去,掉在沒有人煙的山谷,林願怎麼可能得救?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靳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林願已經死了,你早就知道了,現在這樣騙自己玩,你就不覺得你很可憐,難道沒了林願你就活不下去了?!」
「還記得嗎?靳燃,林願因為自己被人虐待過,回來以後就把所有的痛苦都施加在你身上,不把你的命當人命,還差點害死了你,這些你都忘了嗎?」
「你真的以為他喜歡你嗎?理由呢?因為你們上了幾年床,你操了林願幾年,他就喜歡你了,林願是這樣的人嗎?你自己相信嗎?」
「靳燃,你真可憐,林願像是虐貓虐狗一樣虐待你,不把你當人看……」
「他把你害成那樣以後,抱你幾下,親你幾下,你就矛盾了。他和你上床,實施一點可有可無的好給你,你就喜歡上他,把以前的事全部拋在腦後……」
「一無所有的人,真的很可悲,給顆糖,給點好,哪怕是推他入深淵的罪魁禍首,也能輕易原諒……」
「可是靳燃,林願已經死了,他不要你了,你自己最清楚,他不要你了……」
「林願不要你了……」
靳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黑暗幽沉的眼眸深處,瀰漫著比死亡還要冰冷徹骨的深寒。
他看著林願,看著這間陌生的病房,就像是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鮮血淋漓,生命垂危。
黑暗之中,似乎都是蟄伏的仇敵,都是想要將他撕成碎片吞噬殆盡的嗜血獸類。
靳燃沒有一絲安全感,說一句四面楚歌毫不誇張。
他握緊林願的手,想要從林願又添了兩道傷痕的身軀上,尋找到一絲安穩,一點微不足道的慰藉。
林願在睡夢中被靳燃捏得疼醒了,他看著對方蒼白的面容,空洞恐慌的眼睛,輕緩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