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換了拖鞋,就把包里的文件拿出來細看。余鈴光著腳,到浴室里洗了超長時間的澡。若不是媽媽喊她,她大概能睡一小覺再出來。
媽媽著急用洗手間,走得急,腳下拖鞋滑了一下,余鈴的心裡竟然泛起小小的愉快。
她吹乾頭髮,媽媽也卸好妝出來。余鈴站著,等媽媽給她分配床的位置。媽媽拍了拍一側,余鈴過去,規矩得讓自己直成一條棍。媽媽不喜歡余鈴摟摟抱抱,從小睡覺都是涇渭分明。媽媽噴完爽膚水,開始說,我就住一晚,明天下午走,你明天去學校正常上課。早上別叫我,桌上有早餐券,你拿去吃了就好。
好。余鈴覺得眼睛有些疼,閉上了。
你的事情……
沒什麼事,睡一覺明天什麼事也沒了,余鈴打斷道。
媽媽只是來看她的熱鬧的,並不是她的後援。她若連這點腦子都沒有,活該被雷劈了。
余鈴起得很早,賓館的自助餐廳剛開,她把早餐券交給服務員,自己揀了正中的位置,每樣愛吃的都選了點,這個時候,滿廳里都只映著她的影子,她才像是女王。
她昨晚臨睡前,帶點報復性地問媽媽:我能給爸爸打個電話嗎?
媽媽翻了個身,摁滅了床頭燈,余鈴是故意的,給爸爸打電話,何時需要向媽媽申請匯報了?她是存心讓媽媽不高興的。媽媽來見她,本也不會高興的,再添點堵也無非給湯里加點料罷了。神如媽媽的五指山,斷不會被這點小妖術給糊弄了。
這個電話余鈴也並不真得想打。她和爸爸已經無話可說了。從他撕破臉那天開始,從他脫下偽裝那天開始,從他打算尋找內心喜愛開始。
程濤對她的冷淡,余鈴覺得這是報應。是上天對他們一家三口的報應。
賓館的牛奶竟然是冰的,余鈴喝了一大口,心裡想哼歌。餐廳門前的服務員時不時好奇地探個頭看一下,因為余鈴脫了鞋子,把自己整成個余姥姥進大觀園,對著爛熟的食物不停地發出仿佛初見的神情吶喊。
是的,余鈴在小聲地吶喊。
程濤接到余鈴媽媽的電話有些不可思議。他並不想見,但對方的語氣不容拒絕。程濤想了想,把地方約在了學校與醫院中間的一家咖啡館。他說,阿姨,我請你喝杯咖啡。
程濤準時到了,余鈴媽媽卻已經坐下了,程濤還沒開口,年輕的小姑娘已經端上了一杯咖啡,程濤笑笑,也拉開椅子,坐得稍稍遠一些,因為那杯咖啡不是給他的。
余鈴媽媽開門見山:鈴鈴回學校了,見了嗎?
程濤說,先來見了你。他想用敬語詞,到了嘴邊又改了主意。
余鈴媽媽深深地看程濤一眼: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能把鈴鈴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是進不了我的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