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濤收拾完了出來,自家客廳里已經擺出了高腳大桌和一溜的高腳椅子。有人在往上擺著紅漆的筷子,有人看他出來,忙去拆自己帶來的酒盒。
程濤笑了笑,先去找了自己的杯子倒了水喝了幾口,然後抓了一把糖彎身給了跟著大人來的一個孩子。那孩子嘴裡已經吃著,兩腮都鼓起來,看見程濤的手,也不管大人喝斥,小粗指頭迅捷地把糖全扒了過去。小布兜裝不下,就用兩隻小手死死攥著,眼睛骨碌翻著,害怕有人過來搶。
程濤忍著笑,拿起涮好的茶杯倒了半杯水推給孩子,怕燙著他,囑咐大人看著點。
涼菜熱菜很快擺滿了大桌子,等父母從廚房裡露了頭,程濤覺得廳里瞬間被人頭擠滿了。都會隱身術和七十二變麼?程濤暗嘆,嘴上卻細聲溫語,面帶笑容。
大部分人,程濤都不熟悉。有的僅只是見過一兩面。他都詫異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惹來這麼多人如此隆重地搞在這個日子裡來見他。
落座時又很是謙讓一番,程濤挨在自己親爹下位坐下,有幾位女眷怎麼拉都不肯上桌。程濤媽不得不又另開一桌放在一邊,過去陪著。
大高桌就顯得嚴肅又莊重。程濤不想喝酒,他的胃裡是空的,兩餐飯擠一頓,最想喝碗熱乎粥,結果沒等他想完,有人已經一馬當先地擎起酒杯乾了個底朝天。
先吃點菜,熱乎熱乎,不忙喝。親爹夾了幾筷子菜擱兒子碗裡。程濤低下頭吃,吃兩口就覺得自己是熊貓。他只得咽下菜根,往自己杯里倒了點葡萄酒。
男人,不喝點辣的怎麼行呢?總有些事兒需要個挑頭。這個挑頭的是程濤媽那邊七桿子打不著的親戚。
親爹在桌底下碰了碰兒子的鞋邊,程濤不為所動,捂著酒杯,瞅著那伸過來的酒瓶說,最近身體太累,吃飯也不及時,這胃有點撐不住。各位哥叔就原諒一下小輩。好日子多得是,以後有機會再喝。
對對對,有人出來和稀泥。可被人眼風一掃,又沒了聲音。
程濤小呷了一口葡萄酒,眉頭皺得緊緊的,真心難喝,他轉了轉瓶身看了看,沒說話。
親爹撐著場子,高談闊論。不一會,親媽過來,挨個數落了一番,人才變得消停一點。女桌喝得全是可樂果汁,吃得也快,不一會散了收拾完,男桌還未到中場。
程濤的頭隱隱疼起來,覺得過年真是遭罪。這酒文化也著實讓他受不了。人家敬你你不喝,就是瞧不起。喝了自己身體又受不住。左右為難,菜沒吃幾口,已經得罪了不少人。
準備借尿遁去尋點軟軟的稀爛的東西喝,坐程濤對面的人拉出讓大家哄堂大笑的手機,他的鈴聲很特別,是這樣響的:死了都要愛……高音拔得即將窒息,來來回回幾次,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去調侃此人去了,程濤藉機離座去找親媽。
親媽和幾個人在聊天,吃糖的那個孩子睡了,手裡還捏著一把糖。親媽見兒子找她,把瓜果盤一推,站起來。程濤說,胃不舒服,有粥嗎?
親媽心說,還粥,湊合這麼兩大桌子已經讓她腰斷了,但兒子要喝,她只得說,大過年的,誰喝稀的?有八寶粥,熱一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