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琴不開口不讓進,丁建她不好硬闖。他試探著問:到車裡說說話?
黃琴呼出一口白汽,她認為沒什麼好說的。所以她寧願站門口哈冷風。丁建想摸煙,手伸進衣服里,看黃琴漠視的眼睛,又老實地把手解放出來。他揉了揉頭,和氣地說,有幾句話,一直想說,都等不到先問問你了。
黃琴換了個姿勢,枕著的門軸有點硌她的後背,她挪了挪。
不斷有人往這邊窺探,黃琴又要拉門落鎖。丁建伸手來擋,嘴也趕緊跟上,噯,小琴……
黃琴斜他一眼。丁建咽了咽唾沫,終於抬起低垂的半個頭,正視著黃琴說,黃琴,我是認真的。
黃琴忽地轉了個身,語氣也異常飽滿:誰不認真?我難道說得都是放屁?那個誰?你知道的吧?我爹昨晚上沒回,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你或許知道,但總有一個人鐵定清楚。她是你二姨吧?你讓我怎麼說出口?你知道我娘怎麼死的嗎?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知道,忘記她,唯獨我不能。
丁建覺得黃琴的嘴裡吐出的每個字都化成了一根根寒針,針針刺在他的心口上。他被涼氣嗆得倒退到車門上,手僵得都握不住把手。這個姑娘厲害,他喜歡她厲害,可今天他卻招架不住。
他想想說,他們過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不就行了?
怎麼過?黃琴要吼起來一般,別自欺欺人了好嗎?別逼我了好嗎?我已經過得很難受,很難受了。黃琴說著說著蹲下來,丁建原先被駭住了,現在看她難過,想過去拉她起來,黃琴卻彈跳著退進了門裡,咣當把門摔上了。
丁建的手伸了一半,前指還蜷著。他被甩了閉門羹。他跟二姨談過,原本以為這些都不是問題。他們都覺得黃琴是心裡有坎過不去,過段時候,他暖暖她,她也就忘了。可今天他知道,她永遠不會忘,這也不是坎,是她自己豎的牆,她寧願死,也不會去原諒。
丁建哆嗦著摸出一包煙,沒等放嘴上,煙就掉了。他打開車門,坐進車裡。身上一陣陣地寒氣襲來,他在門外等了她兩個小時,曾經的那些希望,那些小竊喜,那些偷偷地小想法一古腦地化為烏有。
有幾個孩子過來摸他的車大燈,爬到車前蓋上,手裡還舉著幾個炮仗,看見丁建朝他們笑,嚇得趕緊從上面跳下來跑了。
沒骨氣!丁建笑嘲。嘲完自己的心卻酸。
黃琴等丁建開車走後才又開門,她知道用不了一會,她就會成為大家的飯前茶點。想了一會,心裡很鬱悶,幸虧早上吃了飯有了點力量,否則她都沒力氣喊出那番話。她想找人說說話,想了一圈,只剩下個程濤。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空,願意不願意?越想心裡沒底,心情更悶了。索性閉著眼打過去,話出口,聲先顫了,黃琴都自己不敢相信。
程濤來得挺快的,碰到黃琴的時候,她已經沿著大路走了好長一段,圍著他送的幾件套,在空靜的環境下顯得格外地引人注目。程濤在車裡想,這顆好蘋果,他一直想捧在手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