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辛汵痛苦地哭出声来。
她从不知道,当年那件事会被他听到,更不知道他那些年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她算什么母亲?
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背负了那么沉重的痛都不能察觉,她算什么母亲?
记忆之门一旦打开,是没有那么容易再关上的了,于是席默临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说我真希望他死掉,其实也不过是盛怒当头的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罢了,可谁曾想,他竟然真的‘死’了。看到新闻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或者说,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感知这种东西。我拿着他的照片在房间里坐了一夜,然后才终于意识到——我没有父亲了。”
“可那时的我又怎会想到,短短一夜之间我不仅会失去父亲,还会失去母亲呢?”席默临遥遥地注视着母亲,嘴角微微弯起,却分不清是喜还是悲。“就是那一晚,母亲认不出我了,不仅是认不出我,还认不出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说……你疯了。”
席辛汵已经泣不成声。
“整个邵家乱成一团,邵卓宏以你精神失常,而我又未成年为由,取代了父亲在邵氏的位置,成了新一任董事长。说起来,若不是因为我当时根本不屑于继承属于父亲的任何东西,这些年也不会一路容忍邵卓宏到现在。而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拜邵佳明所赐,我怎么能不恨他?当时的我,为了从根本上和他脱离关系,甚至改姓席。母亲你看,我对父亲是多么的恨,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父亲也是有苦衷的。”
席辛汵蓦地止住了哭声,一脸茫然地看向对面的儿子。
席默临回视着母亲,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父亲和华容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对,而当年为了一己私欲拆散了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母亲……”
席辛汵惊恐万状,瞪向他。“默临,你在说些什么?!”
“听说,华容和父亲是青梅竹马,当时虽未曾许下婚约,但两人早已是公认的金童玉女。而好巧不巧,母亲却在那时喜欢上了父亲。我小时候就曾听外婆说过,外曾祖父十分疼爱母亲,具体疼爱到什么程度?为了让你如愿以偿,不惜亲自出面给父亲施压……说白了,就是逼他娶你。”
席辛汵浑身发抖,从床上跳起来,失声厉喝,“你给我闭嘴!”
然而席默临只是无声轻笑,他抬手抚上冰冷的窗沿,继续说:“父亲那时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还常年受外曾祖父的资助照拂,再加之外婆拿华容的前程胁迫于他,双管齐下,父亲怎么能不屈服?于是,母亲如愿了,他终于还是娶了你,甚至遵从外曾祖父给他的规划,弃文从商。”
“他同你生活在席家,每一步都必须按照你们设定的框架去走,他的痛苦你只当看不见,因为你还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就像是终于得到了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东西,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给大家看。而为了拴住他,你甚至用计怀上我……”
席辛汵扑下床来,直扑到他面前。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闭嘴,立刻给我闭嘴!”
席默临垂眸看向面前的母亲,低低开口:“我从没有想过,原来母亲竟也是这般卑鄙自私的人……”
席辛汵扬起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