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身上帶了火折,只需去一旁門房內拿上一盞紙燈籠,再點燃了便好,只是這東西看起來也很破舊,像是許久未曾用過,謝深玄不免多看了那燈籠兩眼,還忍不住在心中感嘆,道:「諸大人,你平日回家,難道是從來也不點燈的嗎?」
諸野:「……我看得清。」
若是平日,這院中總有月光傾瀉,能將院中景致照得萬般清晰,就算沒有燈火,他也能看清腳下的境況,可今日這月色大半掩在了雲層之後,倒令這院中昏暗不已,幾乎難以視物,哪怕諸野已提了燈火,那燭火卻實在太暗,謝深玄實在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硬著頭皮摸索前行。
他原想著跟在諸野身後,總不至於出問題,誰知諸府內年久失修的可不止是什麼家具物什,連腳下的青石路都坑坑窪窪,他沒走出多遠,便被廊下的一塊磚石絆得趔趄了兩步,直直撞到了諸野身上去,若不是諸野反應迅速,一手攬住了他的腰,只怕他便要就這麼臉著地狠狠摔上一跤。
可就算諸野伸手攬住了他……這境地,未免也有些太過於尷尬了。
他嗅到諸野身上有些藥香,想是肩上那傷還未痊癒,諸野這些時日應當還在用藥,他原想直接直接推開諸野,可想著諸野身上的傷,謝深玄倒是遲疑了——上回遇到這等尷尬之事時,他記得諸野胸口也有傷,不知那處傷究竟好了沒,不不不……為什麼諸野好像渾身都是雷區,他壓根不知該將自己的手往何處方才好。
謝深玄心中壓不住心中慌亂,又不敢隨意動彈,只能匆匆移開目光,故意胡扯一句,道:「諸大人,您家這路……是真該修了。」
諸野:「……」
諸野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扶著謝深玄的腰,直至謝深玄站穩,他方輕聲開口,問:「可曾有傷?」
「絆一下而已,出不了什麼大事。」謝深玄清清嗓子,急匆匆又要轉開話題,將目光胡亂往院中一掃,一片漆黑,他什麼也沒有看清,可他還是要說,硬著頭皮道,「您好歹也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這府邸破成這副模樣……是真配不上您。」
諸野平靜回答:「我平日不住在此處。」
說完這句話,他便又提起手中那燈盞,直直朝前去了,只不過這一回,他似是刻意將燈火壓得極低,好讓那昏暗的燭光能多照清一些二人腳下的路,方才扶在謝深玄腰上的手,也已極自然握住了謝深玄的手腕,引著謝深玄隨在他身後行走。
可越是如此,謝深玄的心便越發紛亂,只能倉皇垂首,盯著腳下的路面,心跳得厲害,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自己究竟胡言亂語說了些什麼。
「您是節儉。」謝深玄說道,「可那些登門拜訪之人,若見到這般景象——」
諸野斷了他後頭的話語,道:「沒有人會登門拜訪。」
謝深玄:「人生一世,總少不了有些來往相迎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