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生悔,趁現在還早,為時不晚。」
她果真如從前一般冷心冷肺,話畢便不願再看他一眼,轉身將漸漸睡熟的女兒放入搖籃,搭上小被子。
裴時行凝望她纖腰輕折,每一寸動作都含了為人母的柔情。
「元承晚,你說過要我長長久久伴在你身旁。」
他凝她許久,終於開口,卻驀地闔了眸,輕輕將頭偏向一側:
「你告訴我,你究竟哪句話是真哪句話作假?」
他喉結滾了一瞬,仿佛是咽下了所有悲酸苦澀,抑或是淚意:
「我究竟還能不能相信你?」
裴時行難得在她面前顯露出這麼真實無矯飾的迷茫姿態。
元承晚撐起身子,二人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裴時行,我要你伴在我身旁是真,我說我喜歡你也是真。
「可是若你日後還要如今日一般污衊我,諷刺我,阿隱病了也不告訴我。而是作出這副姿態拿我問罪。」
她也在話音間泄露了委屈和悲酸:
「那你告訴我,我為何要留你在我身邊,困住你也困住我?」
「好,」
裴時行聽懂了她的話意,自嘲地點點頭:
「多謝殿下再一次曉喻臣,讓我知曉我在你眼中不過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罷了。」
「那阿隱呢?元承晚,你哪怕不愛我,能不能愛一愛我們的阿隱?」
他覺得自己當真下賤到塵埃里,要對著一個狠心的女人吐出這般自賤的話語。
對她俯首,將背脊給她踩在腳下,卻只能卑微乞求著她能對他們的女兒多一絲垂憐。
可這話卻實打實觸到了長公主的怒意:
「你憑什麼說我不愛阿隱?裴時行,今日的帳本宮還未曾同你算,你告訴我,你憑什麼瞞我,憑什麼阻人通報本宮?」
裴時行眼見著搖籃中的小姑娘眼睫抖了一瞬。
「莫要吵了阿隱,你隨我去旁處細說。」
長公主閉眸忍下所有淚意,鼻腔濃重地呵出口氣。
她回身避開裴時行目光:「明日吧,今夜我來守著阿隱,明日我再同你講。」
今夜適合給她留一片天地,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一整日奔波的疲倦,對皇兄的無奈,對皇嫂的憐惜,方才的怒意與奔徙,還有他。
裴時行方才極力撇過臉去,卻還是叫她望見他眼尾的紅。
這個男人素來驕傲,卻一次又一次對著她說出如此卑微的話語。
她同他之間的確還有許多矛盾待要解決,可是今夜已經歷了太多事。
此刻的元承晚與裴時行是兩隻豎起尖刺的刺蝟,一旦對上便要不遺餘力地扎傷對方。
她需要這一夜來平復理智,然後好好同裴時行將一切攤開揉碎,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彼此傷害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