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姜沅一時間猶豫了,面前的老頭可是柳青書院的前任山長,丹墀不過一座小廟,真的能請回來這樣一尊大佛嗎?
老頭立馬換上可憐兮兮的表情,用衣袖擦著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我知道你們都嫌我一把年紀,不過我還沒到老糊塗的地步,教書這事我可不含糊。」
「沒,沒人嫌您年紀大。」姜沅還以為他真的哭了,連忙從袖子裡抽出帕子給他擦眼淚,「只是鄉野孩子愚笨,不像柳青書院的學生那般有悟性,我怕您在這不習慣。」
「你這說的是哪裡話?」老頭吹鬍子瞪眼道,「我瞧著他們不比柳青書院的孩子差。你作為他們老師,這話讓他們聽了不好,往後別說了。」
兩個書院的學生基礎不一,柳青書院招生門檻高,學生大多有著真才實學,而丹墀書院的大多數學生資質並不算好,很多簡單的道理也做不到一點就通。
姜沅這麼說只是怕老頭情不自禁拿兩個書院的學生作比較,到時候傷心的只有他們桃花盪的孩子。不過聽老頭說話的語氣,倒是他多慮了。
「你就說,我能不能留在這裡?」老頭見姜沅久久不說話有些心急,「你雖然是個小哥兒,但比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好多了,他資質平庸胸無點墨,我們父子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倒是覺得與你意趣相投。」
姜沅知道他在謙虛,作為柳青書院的山長,不說滿腹經綸那也是學富五車,遠遠談不上胸無點墨。
姜沅看著他帶過來的小包袱無奈一笑:「你都把包袱帶過來了,我說不行你也不會離開吧。」
老頭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小包袱:「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後天,早晚有一天你會同意。」
他就這麼在桃花盪安頓下來了。
老頭在城裡過了大半輩子,到了花甲之年,還沒怎麼出過遠門。他家境還算殷實,這麼大歲數了從沒下過田,倒是在桃花盪體驗了一把割稻的滋味。
他帶著草帽挽著褲腿,村裡的鄉親知道他是丹墀書院新來的教書先生,對他的態度十分友好,見了面就會主動打招呼。
傍晚天色擦黑,就會有孩童在田埂上奔跑,身後跟著一隻或者幾隻小黃狗,喊家裡的大人收工回家吃飯。
等村里家家戶戶響起鍋碗瓢盆叮叮咚咚的聲響時,趕雞趕鴨的孩子也差不多回來了,他們手裡或許會有一片能吹響的樹葉,或許有一隻斷了一條腿的螳螂,伴著一路稻香,蹦蹦跳跳地回家。
等到天黑之後,月亮的清輝灑落在庭院,村里人吃完晚飯,會聚在一起聊聊天耍耍嘴皮,老頭有時候就坐在一邊聽著,有時候也會和他們談上幾句。
「我那兒子氣人呦,讓他回村在阿煊手底下幹活,他非不願意,說什麼掙不到大錢。結果自己在外闖蕩,每年一分錢帶不回來不說,臨走了還要從家裡拿錢。」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兒子也軸的很。眼看咱孫女也大了,我讓他再給我生個大胖孫兒他也不干,說什麼再等等。再等下去也不知道我和他娘有沒有那個福氣等到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