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沉默片刻,仍是低垂眉眼,淡淡言道:「原來我說過這種話麼,想來當初終究是年歲輕,不知世事艱難,亦不知人心易變。」
「人心易變?」姬長離低聲重複,漆黑的眼眸里情緒變得極深沉,複雜,他問:「敢問師兄所說的『人心』,是你的心,還是長離的心。」
沈眠道:「你我有何分別,都是俗世一俗人耳。你道我對你不住,可情之一字本就難解,我那時不知事,錯把憐愛當做情愛,你卻當了真,你自然是恨我的,可我並非真心想害你,知道你出事,我也真心為你流過淚,真心悔恨過。」
他微微蹙眉,嘆道:「如今見你很好,我覺得很寬慰。」
姬長離道:「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鬼話?倘若到了這一時,我還肯信你,那幾年在孤峰之下生不如死,豈不是白白受罪一場?」
沈眠道:「你不必信我,我也不必你信我。你我二人本就是陌路人,我只怕自己成了你的心魔,害你修行受阻,故而有此一言,你若不肯信,便當做不曾聽到罷。」
他微蹙著眉,眉眼像極了江南煙雨,朦朧、清新,叫人忍不住為他生出無限憐惜。
慕容明本不該插手姬長離的私事,此時也忍不住勸和:「想來你師兄弟二人是有什麼誤會,不妨坐下說開了,也免得錯怪好人。」
姬長離嘲弄一笑,望著沈眠,道:「師兄,你慣會騙人,慕容自小於皇室浸淫,最善分辨真情假意,竟也叫你矇騙了去。你身旁這孩子深不可測,又是如何叫你騙到手的?」
小魔頭原本聽他二人敘舊,就十分不滿,此時見沈眠受了委屈,更是不悅。
他看著姬長離,用稚嫩卻極威嚴、肅穆的聲音說道:「小羽兒是本尊的。」
沈眠不曾料到他張口就說了句胡話,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分辯。
姬長離聽他語氣親昵,亦是不悅,擰眉問:「他為何是你的。」
小魔頭板著臉,極認真地說:「本尊撿回去的,便是本尊的。」
沈眠:「……」問過本人意見了嗎?
姬長離與魔尊對視片刻,卻忽然握住身後那把玄黑重劍,道:「我與師兄尚有前緣未了,今日要帶他回宗門,閣下可是要阻攔。」
小魔頭道:「區區分神境,也敢挑釁本尊。」
沈眠臉色頓時凝重了些,小魔頭雖強悍霸道,但他體內有舊疾,一旦動用過多元氣,之後便會受大罪。而這裡不是魔界,無法安心調養,倘若叫修行者發現他的蹤跡,更加危險。
何況,姬長離有神器在手。
沈眠擋在他面前,看向姬長離,道:「你我還有何前緣未了?我雖害你吃盡苦頭,可我如今也修為盡毀,元丹盡碎,我吃的苦不比你少,敢問我還欠師弟你什麼?莫非當真要我將性命賠給你,你才肯罷休?」
茶樓的東家不過是個金丹境修為,此時早躲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