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之走到他身旁,道:「殿下難過是人之常情,只是眼下該顧慮自己的安危才是,靖王爺想名正言順奪取皇位,最先要處置的人就是殿下,而今殿下不在京中,只要無聲無息地消失,便再沒人能阻礙他。」
沈眠道:「聽顧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想幫孤?為什麼,憑什麼?」
顧延之輕笑一聲,道:「殿下,殿下不必防備顧某,顧某絕不會對殿下不利。」
沈眠道:「聽聞顧大人乃顧氏這一代唯一的嫡系血脈,身份貴重,比天潢貴胄也不遑多讓,為何要淌這渾水?難道顧大人想要的是從龍之功?倘若如此,選擇孤這個無權無勢的假太子實非明智之舉。」
顧延之頷首,「的確如此,細究起來,顧氏一族的條條框框恐怕比宮中的規矩還要繁瑣,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族中子孫永遠不可參與皇儲之爭。」
「那……」
「百年前定下的規矩,又怎算得到人心。或許那日,本不該去赴丹青宴,便也不必……」
沈眠挑了下眉,「不必如何?」
顧延之避而不答,卻道:「殿下實在不必猜忌良多,顧某倘若想對殿下不利,何必親自來鹿山,靖王派來的刺客就在山下埋伏,料想殿下也不能活著下山。」
沈眠笑道:「說的不錯,只是孤如今又懷疑,憑顧大人這樣的文弱書生,當真能帶孤從那些刺客手中逃脫嗎?」
顧延之道:「顧某倒是學了些拳腳功夫,應付些宵小之徒不在話下,何況顧家雖然比不得皇家,暗衛還是有一些的。」
沈眠點點頭,「何時出發?」
「不如就在今夜,以免夜長夢多。」
沈眠正欲應下,卻忽然想起那怪和尚,他道:「孤想多留一夜。」
顧延之心中忽然升騰起一陣威脅,問道:「殿下在鹿山還有惦念?」
沈眠道:「還有些事需要交代,明日一早和顧大人回京。」言罷,他將外面的黑色的狐裘大氅脫下,塞進顧延之懷中,道:「就勞煩顧大人了。」
男人接過氅袍,攥在手心裡,還殘留著少年身上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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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富貴早早收拾好行囊,先行睡下。
雨水凝成了冰落在屋檐上,叮噹作響,爐火上一壺熱茶早已煮沸。
沈眠孤身坐在窗前許久,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終是抵不住寒風侵襲,忍不住輕咳了幾聲,他喉間發痛,手上便不慎失了力,白瓷杯盞剛盛滿的熱茶便傾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