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鯉伴叼了支草莖,煙霧一樣的蒲葦上流螢紛飛,遠處大船燈火通明。
大船依據新改的航線,漸漸靠近岸邊。可惜船上的客人註定看不到人群了,這種情況早幾天就有,客人們也就不會刻意往外看。
奴良鯉伴看到了靠著船舷的白髮咒術師,正低頭剪著什麼東西,偶爾一陣江風吹亂了白髮,咒術師便會抬手,輕輕地將白髮掖到耳後。無論什麼動作,咒術師做來都乾淨優美,是與蜜桔船格格不入的氣質。
他打了個呼哨,像是一聲響亮的夜鳥鳴聲。咒術師循聲抬頭,正看到半妖在一片煙霧樣銀亮的光里向他招手。
土御門伊月立刻向四周看了看,晚上的營業很快開始,頂樓即將再次舉行百物語,甲板上幾乎沒有什麼人。他鬆了口氣,手上剪的是一些造型簡單翅翼纖細的的紙蝴蝶,他撿了一隻給半妖送信,讓他趕緊離開這裡。
紙蝴蝶穿過銀色的煙霧飛向半妖,瞬間就被截獲,半妖把紙蝴蝶一揣,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示意,好像是想讓他過去。
土御門伊月心裡十分無奈,這也太危險了,萬一被蜜桔船上的人發現……
他把剪刀放在船舷上,把剪好的紙蝴蝶向湖面輕輕一推。蝴蝶有著明亮的反光,像一大片銀箔一樣傾瀉到江面上,發出細小的振翅聲。土御門伊月翻過船舷向湖面落去,這群蝴蝶立刻托住了他,銀閃閃的一大片,因為下落的重力,一些向兩側逸散開來,又很快收攏回大群之中。
咒術師踏著蝴蝶鋪成的銀色之路,小路蜿蜒,滿月澄澈,他就在這片極致靜美的銀色光之中向半妖走去。
奴良鯉伴已經看得出了神,他從不知道陰陽術是這麼美的東西。
等到土御門伊月到了他面前,詢問般看著他,他才輕輕咳了一聲,把先前抓住的那隻蝴蝶還給他。
「怎麼髮帶不還給我呢?」土御門伊月笑道,受了委屈的蝴蝶氣咻咻回到群體之中,然後一大群蝴蝶合在一起對半妖做了一個鬼臉。
「喂喂……」半妖不滿道,「你看它們……」
「誰讓你抓它。」
「抓一下都不行,真小氣。」
土御門伊月又笑了笑,「你一定要我下船,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奴良鯉伴也想起了正事。
「昨天我看你離開的時候情緒不好,怕你跟船上起衝突,就讓人盯了一下。」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土御門伊月的表情,「我的人看到你白天和夜間都再次下船了……」
土御門伊月以為會被問「下船做什麼」,結果半妖卻說道。
「你下船,怎麼不來找我呢?」
「……」
當然是因為有正事要辦!土御門伊月被他理直氣壯這麼一問,什麼背負罪孽親手復仇的沉重心緒都沒有了。眼前這個傢伙有一種奇異的氣場,似乎什麼事在他那裡都正經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