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將巫女獻給您,願您庇佑源氏千秋萬代。】
憑依在巫女身上的蛇神並不信家主的話,蛇魔為他捧了鏡子來,蛇神看著鏡中據說如花一般的巫女的面容。看來看去,只看到一張七孔流血的女人的臉,殘留的意識在瞳眸中作出歇斯底里的絕望神色。
……花?嗤。
他把源氏家主趕出了祭壇。
餘下的時光里,他就靜靜的望著離他很遠很遠的花,感受著棲身的身體不堪重負而逐漸崩解。那時源氏還是個聲名不顯的小家族,掌控力不強,所以他有時也會看到除了源氏之外的人,也許是個窮苦的樵夫,也許是出行的貴族。
樵夫臉上總有著苦難的神色,與巫女一樣,他便很不喜歡。他喜歡那些貴族,穿著風雅寬大的衣服,像一群鳥飛來飛去,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待在叫做「車」的籠子裡。
源氏使用著他的力量,漸漸獲得了話語權,蛇神從一年比一年豐厚的祭品中感受到這些。他無視源氏陰陽師對他叩拜而發出的感激之詞,兀自起身,巫女的身體晃了晃倒在地上,他的意識變作一條巨蛇脫出,漠然看著巫女的身體變成蛇的樣子。
啊,又變成蛇了。
他已經有許多許多的蛇,多到他煩躁,巫女變成的蛇與其他蛇沒什麼區別,同樣戰戰兢兢,殷勤討好,看不出花的樣子。
他給蛇打了一個結,一個又一個結打下來,下一年的祭祀也就到了。
源氏送來了一隻鎮墓獸。
他聽到那些陰陽師的議論,從什麼什麼古墓中取出來,施加了怎樣強大的術法,對鎮壓外溢的邪氣有什麼奇效。他想他是應該生氣的,但他氣不起來,反倒笑了。
真好笑,他也是,源氏也是。
鎮墓獸的存在消磨了他許多時間,這隻獸是個色厲內荏的話癆,因為終年站在狹間外,四季風光都能一一收入眼中。鎮墓獸看得多了,便會給狹間裡的他絮叨,有結界,信號不大好,他也就時聽時不聽。
有時是什麼人反抗源氏死了,又說山間飛起什麼樣新品種的蛾,妖怪的小聚會真有意思,下輩子一定要當一隻貓。
最後一條明顯是夾帶私貨。
想當貓的鎮墓獸曾被人騙過,那個陰陽師只想知道源氏發達的原因,騙了鎮墓獸,偷偷溜進狹間裡,頃刻間被撕成碎片。
他為這事幾乎把肚皮笑破,從此之後就殷切盼望能再多幾個傻子供他取樂。
花是什麼?早就忘了。
傻子沒有再來,來的是殉道者,那名陰陽師身披白衣,前來密訪源氏的祭壇,憂心忡忡蹙起眉。
蛇神知道陰陽師為什麼發愁,源氏捨不得他的力量,長久保持狹間與此世的聯繫,陰氣倒流,陽氣衰弱。連他自己,都能時時感到狹間中蠢動的氣流,這可不是他做的惡事,關押他的牢獄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