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相會,陰陽師都會帶有趣的新東西來。陰陽師實在擅長揣摩人心,神的心思也能駕馭,所以每一年他都很高興。
時光對於神而言是沒有意義的東西,一眨眼又一眨眼,陰陽師逐漸不再對他使用敬稱,甚至敢從他這裡討蛇鱗。
「其實到現在,我的本體已經很少在平安京活動了。」
他枕在陰陽師腿上,祭壇之外早已花木蔥蘢,悠閒地勾動尾巴。
「光哥也是……陰陽師果真是會引起人恐懼的一類人啊。」
歲月流逝,強大的陰陽師容顏不老,他望著陰陽師一如當年的面容,沒什麼實感。
「我作為人類的一生,從時間上推算,也將要結束了。」陰陽師撫著他頭頂的鱗片,突然輕聲問道:
「蛇蛇,你想要我的身體嗎?」
他瞬間睜開了眼睛。
「不是開玩笑。」陰陽師笑道,「父親的陣能起效多久,我心裡有數。再說,源氏與你的約定,也是要履行的吧?」
陰陽師低下頭,靜靜注視他的眼睛。
「要不要試試我呢?」
「颯——」風吹過繁花,花瓣滾了一地。他直起蛇身,鱗片部分豎立,盯住陰陽師的眼睛。
他不做聲,示意陰陽師還有收回之前那句話的權利。
不要對神輕易許諾,因為約定了就必須履行。
「那就約好了,明年的今日,我會按時來找你。」
陰陽師卻笑著站起身來,拂去衣擺的落花。此時已經是黎明時分,狹間即將關閉,數不盡的星花在陰陽師頭頂浮游。
「我的保護會比父親更長久。」
「天下依舊太平,光哥不必獻祭,你也會擁有一具合適的身體,去看看這個光明燦爛的世界。」
一箭三雕,誘人的回報,代價是一個安倍晴明。
真划算。
當他從陰陽師的身體中睜開眼時,他冷笑著這樣想。身邊的蛇魔捧了水鏡來,他隔著鏡子,觸摸這張秀雅的面容。
沒有七孔流血,眼底甚至殘留著微微的笑意。
生平第一次,他走下祭壇,觸碰了陰陽師為他種植的花木,繼而漫遊這個廣大的世界。陰陽師將一切處理得非常好,幾乎沒有人記得安倍晴明的存在,晴明成了一個模糊的概念,存在於平安京的傳說當中。
其間他遇到了源氏的家主,對方看起來想拔刀把他斬了,最終硬生生按捺下來。
他並不太能理解這種複雜的感情,對方時時派人盯著他,這也沒什麼所謂。一年之後,他在源氏家主密切的監視之下重返祭壇。
對方後腳就到了,眼神複雜痛恨。
旁邊的蛇魔似乎感覺到他的鄙視之情,忙不迭殷勤的向對方腳下「呸」了一口表示不屑。後反應過來的蛇魔幾乎捶胸頓足,連忙跟上,一串呸呸呸之後,源氏家主腳邊的草地被劇毒侵蝕,滋滋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