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紫和章秀华,两人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上海虹桥机场。
时间紧迫,在机场现场购买的飞机票比从市区代售点买的贵上一倍。郑紫看章秀华还是个学生,说要帮她出机票钱。
「我有钱的。」章秀华断然回绝。她对郑紫有一股敌意,她觉得郑紫是个好人,可是她希望自己能展现比郑紫更好的一面,给自己看,也给亚麻律看。
「随你吧!」郑紫在南方航空柜台,刷了一张飞往兰州中川机场的机票。
对亚麻律的学妹,郑紫比对其他人客气,但她不会在客气中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会刻意讨好别人的人。
上了飞机,郑紫坐在靠窗的位子,坐定不久就开始闭目养神。章秀华无法想像郑紫竟如此淡定,她脑海中不断有这种想像,而且越想,画面就越糟。她自认打死不能说出口的几个字,如「死亡」都会成为突如其来,令人揪心的午后雷阵雨。
郑紫没有去设想会看到什么样子的亚麻律,她忆起亚麻律曾在她面前倾吐,渴望一睡不起,渴望永恆的寧静。
在他人眼里,亚麻律处于现世的彼岸。虚无中没有平静,平静中没有力量。当烦躁侵袭,人们妄想置身于虚无的场景,让自己暂时从杂音中抽离,心得以静止。但我们止不住内心有些东西在不断崩解,即使我们因为心中还有东西能被崩解而惊奇。
虚假的虚无只是一条死胡同,前面是打不开的门,后面是不想回头的路。
「当寧静真的实现,亚麻律开心吗?」这个问题得等亚麻律清醒,如果他有醒过来的一天,才有机会听他说,沉睡中徜徉的是哪一片天空。
到了兰州第三人民医院,郑紫等人得到的消息是,亚麻律在前一天走了。
「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吗?」章秀华问柜台的办事员。
「我们不知道。」办事员忙着处理手上的文件,以事不关己的口气说。
「他的身体已经復原了吗?」
「医生是希望他再待五、六天观察一下,但他很坚决。他走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是固定查房的护士发现他和行李都不见了才知道。我们有通报警卫,但他大概早走远了。」
「医生可以这样让病人随便离开吗?」
「他是一位成年人,脚也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走,没人拦得了。」
郑紫早习惯碰到没有服务热诚的办事员,见章秀华气呼呼的,以为自己遇到的是特例,要她别再多说。跟办事员说:「亲,可以让我们和帮亚麻律看病的医生谈谈吗?他是我们的台湾朋友,我们都很关心他。我们大老远从上海飞来,就是为了接他回上海。你想不但我们担心,他在台湾的父母更是担心的要死。见不到他的人,若能透过医生了解情况,至少回头我们能给他的父母一个交待,让他们放心。」
对他人的态度不佳,郑紫清楚这是人们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功利社会,谈真心真情的人不多了,大家利字当头,说话谈吐只顾着自己,也不管他人感受就大吵大闹的。久而久之,每个人都寧愿拿出冷漠的一面,也不愿意帮别人服务。对他人的不信任,就像传染病,成为自扫门前雪的社会现象。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是良善的,只要拿出尊重对方的谦卑态度,多数情况每个人都是吃软不吃硬,愿意沟通,也愿意提供协助。
办事员听郑紫说完,态度软化些,从电脑上搜寻工作纪录,对郑紫说:「去神经外科找王祈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