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姿纖弱,聲音卻甚是高昂,仿佛扯著喉嚨在喊:“大人,民女顏氏,要狀告夫君黎碩……”
模樣三十多的女人,自稱民女而非民婦,卻又言說要狀告夫君?
知縣眉頭皺得更緊,問道:“你可知,若要狀告夫君,需得先受板刑十?”
女子沉著點頭應道:“民女知道,民女願意受刑。”
知縣看了看女人憔悴粗糙的模樣,有些不忍,到底沒說什麼,只讓衙役上前行刑。
不知是天冷,衙役行動也不甚方便,還是衣裳厚,雖女子臉色都變了,硬是一聲都沒吭。等行刑結束,她提著一口氣問道:“大人,民女可以說了嗎?”
知縣不自覺就點了點頭。
女子說道:“黎碩年輕時是我爹爹資助的學生,我嫁入黎家十二年,黎家上下全都靠我娘家養著的……可我爹不明不白慘死,家中產業盡數變成黎碩家私,且他不管我娘的病,叫她生生餓死。現在甚至想要害死我,只因我不肯自動下堂,讓他丟了臉!”
知縣聽到這裡,勃然大怒道:“這等狼心狗肺,飛黃騰達便要拋棄糟糠妻的人,當是人人唾罵才對……黎碩黎碩……莫不是那三甲進士,要入翰林院學習的黎碩?”
女子聽他義憤填膺之語,忙點點頭說道:“正是他,大人,民女便是他的結髮夫人,民女的父親是從前振興布行的東家顏映富……”
知縣聽到這裡卻是犯了難,猶豫著說道:“你是商戶女?”
女子心一沉,她受了板刑,只能趴在地上,眼中絕望不言而喻。
荷花縣說大不大,這麼些功夫,早有人去黎府通了消息。此刻黎碩匆忙走過來,厭惡的看了眼地上的女人,走上前行禮說道:“大人,賤內難堪,擾了大人清淨,我這便將她帶回去!”
女子哪裡肯走,只狂喊道:“大人,民女只想要個公平啊大人!”
鬧了這麼一出,衙門門口已經圍滿了人,倒是不住有百姓對著黎碩指指點點。
黎碩心中一陣煩悶,甚覺丟臉,拱手說道:“大人,賤內因岳父岳母過世受了刺激,成日裡總是這般……唉,實不相瞞,家中已被她攪得一團亂,原是送她回老家休養,不知道怎麼,她竟自己跑回來了。”
知縣虎著臉說道:“雖她是商戶女,但你娶她的時候已經知道了,現下又做什麼嫌棄之,要她下堂?”
黎碩忙搖頭說道:“大人,我怎敢有此意。當初岳父對我恩重如山,雖是商戶,但我不曾有一絲一毫輕視。只我這夫人,因家中有些銀錢,對我父母頤指氣使,甚是不恭順,我總惦念岳父待我之情,並不與之計較。後她又一直無所出,奈何她善妒,一拖便拖到前兩年,我才納了妾,她總是拈酸吃醋,到如今我還是子嗣全無……”
黎碩看著地上瞪大眼的女人,眼中浮現一絲譏諷,繼續說道:“大人,她無子,不事姑舅公婆,善妒,口舌。犯了七出之四,只我顧念她父親從前的恩情,又想著從她祖父起,一家就被族人趕出族譜,也沒個歸去,這才不忍將之休棄,可她,唉……如今鬧到大人跟前,實在是家醜外揚啊!”
女子只睜大雙眼,嗚咽聲聽起來格外犀利:“胡說八道!”
黎碩並不讓她分說,只繼續說道:“我岳父橫死之後,因她是獨女,不曾有兄弟族人,家產自是由我們來承。至於岳母的病,也絕非如她所說,我延請諸多有名的大夫,怎奈岳母心病身病,實在無從治啊!黎碩敢指天誓日,所言句句屬實,我們也在荷香縣居住這麼些年,很多人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