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妙柔祭祀回來後,對青精飯讚不絕口“這味道清爽不甜膩。寒食節天天喝冷粥,吃饊子冷肉,真真要膩死人。”又眨眼笑道:“多日未見大哥,他越發變成書呆子了,天天在殿中和相公們講求學問,連飯都顧不上吃。前幾日就連爹爹都看不下去,派王內侍去阻止。這幾日寒食,估計他更顧不上吃飯了。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他,把你做的青精飯帶上些,督促他好好用餐。”
雲娘卻本不想去,但對這位未來的宋神宗難免有些好奇,正猶豫著,早被趙妙柔拉起手,匆匆來到了趙頊居住的慶寧宮。
慶寧宮在內宮東南側,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所在。內侍李舜舉迎上來陪笑道:“公主開得不巧,大王正與人談事情呢。”
二人發現正殿內似乎有人正在與趙頊說話,趙妙柔掩口笑道:“我猜得果然不錯,韓相公現在還沒走呢。”一面拉著雲娘從側殿進入,走到屏風後閃避。
雲娘根據前世學來的歷史知識推斷,此人應該是韓維,做過穎王府的記室參軍,算是趙頊的老朋友了。
卻聽趙頊問道:“昨日爹爹為各項冗費發愁,如今北遼隱患未除,西夏日漸成勢,繳納歲幣已增至50萬兩。國家財力困窮,兵士疲敝。我身為人子,卻不能為君父分憂,實在慚愧。”
雲娘隔著屏風望去,趙頊頭戴青黑色幞頭,身著玉色圓領絲袍,殿閣的燈光化作細細的金粉,灑落在他的身軀上,越發顯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如此少年志氣令人動容。
卻聽韓維道:“如今積弊日深,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以軍備為例,本朝士大夫向以執兵為恥,未嘗有能騎射行陣之事,邊疆、宿衛多有奸悍無賴之人,所以一直多事。朝廷須奉行“文武合一”之教,士大夫居則習禮樂,出則從戰伐,才能解邊疆,宿衛之憂。且兵在廣不在精,募兵制雖是我朝家法,但所養之兵皆出自流民,多半是老弱怯懦,一旦有事無法指望,徒耗官費而已。軍備只是冰山一角,須知強兵先要富國,富國先要變法。當今天下之勢,已經到了非變不可的程度了。只是……”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趙頊笑道:“持國對我可直言無隱。”
韓維沉吟一陣方道:“不瞞大王,慶曆年間先帝亦曾推出新政,澄清吏治、輕徭薄賦,厲行法治,意在富國強兵,可結果如何,夏竦污衊富相公欲行伊霍之事,范文正公自請外出巡守,最後不了了之。如今天下弊政更甚於先帝之時,欲行變革,阻力只會更大。”
趙頊認為自己不是先帝,絕對不會像二十多年前的慶曆新政那樣,只是精準的找出了問題,卻沒有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最後迫於各方面阻力不了了之。他是個較真的人,做事絕對不會半途而廢。但以他的身份,現在很多話並不方便說,於是笑一笑道:“變革之路本就舉步維艱。雖然如此,如何改變,願持國教我。”
韓維道:“取士之法、考績之法、整軍之法、理財之法都需要改變。臣不敢欺瞞大王,臣說的這些話,並不是自己的見解,乃是臣的的朋友王安石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