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維與趙頊相處日久,知道他心氣甚高,本性又要強,緩緩勸道:“主憂臣辱,陛下的志向臣不敢忘。但天下困弊日久,加之府庫虛匱,水旱連年,當務之急,還是要保泰豐財,安民固本,然後才能謀諸邊事,一雪歷代之恥。”
趙頊沉吟道:“朕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如今天下弊事甚多,若一切因循守舊,不思更張,一旦百姓遭遇饑饉,再加上寇患,恐怕智者也難以善後了。卿屢次稱王安石之才,但先帝一朝屢召不起,前些時日朕召又不起,難道真是因為朕德行淺薄,他不肯輔弼嗎?”
韓維笑道:“介甫素有經世之志,並非甘心老於山林。昔日劉玄德三顧茅廬,如今陛下始初踐祚,若虛己下問,待之以誠,與圖天下之治,介甫必幡然來矣。”
趙頊決定再試一試:“既如此,卿可先作書與王安石,道朕此意。”
因上年正月先帝崩逝,年節頗為冷清,今年國喪已除,兩宮決定好好慶祝一番,正旦朝會直至元宵燈,連日宴飲熱鬧不堪,正月十六又在集慶殿大宴群臣,趙頊有些害酒,匆匆結束了宴會回宮休息,李憲將湖南路貢獻的柑橘呈上:“柑橘最是解酒,官家吃一些吧。”
趙頊皺眉道:“如今四方入貢太繁,道路遙遠,疲費亦廣。甚至有無良胥吏藉機勒索,以致小民敗家破業,耗蠹民力,莫不由此。朕打算下詔免了入貢,以後這些南果,就讓內侍省派人去坊間採買吧。”
李憲忙答應了,正要退下傳旨,卻被趙頊叫住問道:“此事不必著忙。朕讓你打聽的事如何了?”
李憲感到萬分為難,索性跪下道:“臣有罪。”
趙頊不由詫異:“子范這是做什麼,你應該知道,朕最不喜歡別人說罪道死。”
李憲叩首道:“臣若是遵了聖旨,就違背了兩宮的囑託,若是不遵聖旨,是為不忠,臣大為難。”
趙頊知道這裡大有文章,索性將李憲扶起來:“你如實告訴朕,若是兩宮怪罪,朕一力承擔。”
李憲猶豫良久,終於道:“官家讓臣打聽富娘子的近況,臣聽聞富相公將她許配給陸詵之子,但在送嫁的路上,被夏兵擄走,至今下落未明。”
趙頊霍然起身,緊緊抓住李憲的手問:“你說的可是真的,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朕?”
李憲十分無奈:“兩宮下了嚴旨,不叫走漏半點風聲,臣怎敢在官家面前多言。”
趙頊憤然道:“夏逆欺我太甚,朕為天子,握秉乾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必當提三尺劍,蕩平蠻夷。”言罷挺身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