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性急,且沒工夫說那麼多開場白,直接問道:“王韶上奏說俞龍珂舉種內附,乞求除俞龍珂殿直、蕃巡檢,又分分其本族大首領四人為族下巡檢,你可知其中底細?”
王憶決定實話實說:“分封俞龍珂手下首領,可以令其不複合為一,免得聚集生事。不過如今雖言舉種內附,但青唐一族戶口人數尚未能點閱。”
章惇不由反問:“如此說來,怎麼能算舉種內附?”
王憶掃了他一眼,定聲道:“羈縻需要過程,就算一時未能點集,也終會為我作用。王機宜有信心,只要再給他半年的時間,青唐一族就會出界,其戶口人數自然可以點閱。”
曾布對招撫一事不感興趣,自從呂惠卿丁憂之後,司農寺實際上是以他為首,他最關心的是王韶在古渭寨市易營田一事,忍不住問:“王韶說渭源和秦州之間有荒地萬頃,李師中等人卻說他妄指,朝廷幾次派人去調查都沒有定論,連御史都上章彈劾,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憶料到曾布會問,從衣袖裡抽出一張圖紙,指點道:“王機宜所說的荒地,就在甘谷城附近,是蕃部不繫心波等三族所獻,實有萬頃,其中近膏腴之地不下千頃。甘谷城在秦州西北一百八十五里,謝景溫等人把地界搞混了,以為是在渭水旁邊,怎麼不鬧笑話。”
王安石、曾布、章惇看那地圖畫得極立體,且地標非常明晰,山與山之間的距離、荒地的面積一目了然,章惇不由笑道:“這麼精細地圖我還從來沒見過,不是用毛筆畫得吧?”
王憶不好意思一笑:“是將鐵棒磨細,內部裝上石黛畫的。”心裡吐糟道:誰讓古代沒有鉛筆,只好用這個笨法子了。
章惇忍不住大笑:“這可真是奇思妙想。”他心想:本朝家法將從中御,自太宗起,歷代天子就喜歡在手詔中夾著地圖指揮戰事。只是那地圖十分粗糙,畫得不清不楚,天子對邊疆地理又不了解,所以有些旨令實在是莫名奇妙,不得要領。要是有了這種地圖,是不是會好些呢。當然,最徹底的辦法還是要給將領自主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曾布也點頭笑道:“看了此圖,情勢甚明,我等定會向陛下訴說分明,還子純一個公道。”
王雱冷笑道:“李師中、向寶的心思不難明白,無非是怕子純搶了他們的軍功罷了。但沈起、謝景溫卻是要借營田市易之事,反對家嚴和子純的平戎之策,其心可誅。”
王憶點頭道:“王兄說得對。王機宜在古謂置市易營田,並非只有一利。若使蕃部得與官司交關,既足以懷來蕃部,又可以收其盈餘以佐軍費,此後在古渭建軍,更是順利成章之事。”
王憶見眾人還在思索,索性指著地圖進一步解釋:“秦州常患地廣人稀難以管攝,若得古渭繁盛,在此建軍,接引滔河一帶蕃部,極為長利。朝廷取綏州,所費極多,但獲利無幾。青唐族起碼有七、八萬人,眼見就要內附,若得其兵士建軍,給他們首領一個諸司副使名目,使漢官為輔,則秦州形勢足以抗西夏。王機宜向有建功業之意,但受人排擠,如今只能留三分心思在軍事上,應付眾人陷害倒要花七分心思。若是得領古渭軍,事權統一,則平戎策的規劃,將一步步變成現實。只是朝廷向無此成例,全憑相公一力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