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忙站起來聽了,肅然道:“不才蒙陛下賞識,超拔於微賤之中,這些年經略熙河雖有微功,但若非陛下與王相公在朝中一力維護,早就身首異處多時。陛下呵護周全之意,我已盡知,唯當謹遵聖諭,時時警勵,忠於職事,方能不負聖恩。”
雲娘笑道:“我們只是私下裡說話,沒得倒弄成了奏對格局了。學士是明白人,我也就放心了。時候不早了,我告辭了。”
王韶遲疑一下道:“且慢,長卿對我有救命之恩,雖然此話冒昧,但我不得不講。長卿此次被陛下接入宮中,不知日後做何打算?”
王厚見父親這麼問,忍不住也看向雲娘,期待她的答覆。
雲娘愣一下,對於這件事,她下意識不願多想,遲疑片刻方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回該輪到王韶詫異了,他實在沒想到在軍中一向沉穩精幹、指揮若定的雲娘,在面對自己的人生大事上竟然這麼糊塗,忍不住替她分析:“以陛下的寵愛,必定要給長卿一個名分的,後宮雖不比前朝,但也是情勢複雜。我雖不才,願為長卿的助力,今後但有驅使,必不敢辭。”
雲娘心中感動,本朝文官武將向來不願和後宮有所牽連,仁宗朝張佐堯是溫成皇后的伯父,被言官弄得灰頭土臉,自己是深知的。以王韶當下的地位,完全可以和自己劃清關係,可他還是願意不避嫌疑這樣做,忍不住嘆道:“我真不期望什麼名分。有時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是一名男子,能在朝中效力,或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反倒好了。”
王韶覺得雲娘的想法實在匪夷所思,又不好多勸,只得道:“這是大事,還望回去好好考慮。時候不早了,不敢耽誤長卿回宮。”言罷點湯送客。
雲娘在門口剛剛要上馬車,卻見王厚匆匆趕來過來,遞給她一盒蟲草,輕聲道:“長卿,這是我在西北山間採摘的,你不是說蟲草對身子大有補益嗎,如今你還沒痊癒,想來正適合服用。”
雲娘連忙道謝,又叮囑道:“處道在軍中,別忘了多複習經義策論,雖然可以靠軍功起家,但我朝慣例,還是考取功名更穩妥些,令尊不就是進士出身嗎?”
王厚卻恍若不聞:“長卿,我自己的事自有主張,你不必擔心。可是你真的打算長處宮中嗎,你雖然聰明,卻心思單純,宮中絕非善地。”
雲娘避開他執著的眼神,輕輕道:“處道,我知道你是為我打算,可是陛下這麼多年來,一個人實在是不易,我只想陪著他,未來是否盡如人意,又或會風浪滔天,我真的不在乎。”
王厚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痛楚,初春的風帶著凜冽的寒意,吹過雲娘鬢邊幾縷散發,風鬟霧鬢,廣寒丹桂,縹緲如隔雲山。王厚鬼使神差一般,想要伸手替她整理,卻見雲娘悄悄地避開,他猛然清醒收住了手,她與自己,也許註定此生無緣,他終於沉聲道:“你選擇這條路,只要你情願就好。可是你別忘了,如果你肯回頭,我府上就是你的退路。”
作者有話要說:在宋朝做武將,那是相當憋屈的。這一章寫得太甜膩了,啊,我不擅長這種,捂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