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是閻守懃當值,趙頊很晚才睡下。他剛剛鬆了口氣也要假寐片刻, 誰知沒過多久, 趙頊突然揭帳而起, 忙上前問道:“官家有什麼吩咐?”
趙頊只著白色中衣, 閻守懃忙要替他披上外袍,卻被他擺手制止。趙頊默默走道到案旁坐下,吩咐道:“去研磨來。”
閻守懃自幼服侍趙頊,知他如此舉動必有深意,忙無聲無息地研好墨,卻見他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又親自將手札封好,沉聲道:“你去把朕的手札交給曾布。”
趙頊勤政, 賜臣下手札, 這是常有的事,但深夜如此, 事情必定不尋常。閻守懃忙答應了,接過手札就要退下。
“慢。”趙頊突然叫住他,眼神中的遲疑一閃而逝,嘆息一聲道:“你深夜出宮這件事,千萬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曾布與呂惠卿是王安石的左膀右臂, 也是變法派的中堅力量。朝廷對曾布也算重用,上個月剛提拔他為權三司使。誰知呂惠卿自從解除父喪回朝復任後,常常有意無意與曾布一較高下,聽說曾布升了職,便更加與他面和心不和了。
為了安撫呂惠卿,王安石找了機會向趙頊建議,在曾布任權三司使沒多久,便提拔呂惠卿知諫院,為翰林學士。
呂惠卿因服父喪在鄉賦閒三年,回朝沒多久就得到這樣的美差,曾布原本心中就不平,誰知呂惠卿越發嫉賢妒能,凡是自己草擬過的文書,或者制定的條例,呂惠卿必定要尋出不大不小的錯來加以刪改,這更讓曾布憋了一肚子火,不過看在王安石的面子上,一直隱忍未發罷了。
這天晚上,曾布處理完三司的帳務,回府夜已深了,剛準備洗漱睡下,誰知下人稟告,有中使來訪。
曾布心中詫異,忙起身出迎,卻見閻守懃徑直來到大廳南面站下,提高了聲音道:“陛下有手詔賜曾布。”
曾布忙跪下接詔,閻守懃滿臉笑容扶起他:“陛下深夜親賜手札,足見對學士倚重之意。學士可當面細看詔書內容,小的還要即刻回宮復旨。”
曾布拆開手札,卻見上面寫道:“朕聞市易務日近收買貨物,有違朝廷元初立法本意,頗妨細民經營,眾語喧譁,不以為便,致有出不遜語者,卿必知之,可詳具奏。”
曾布眼神一亮,他明白,趙頊這是在給他一個機會,他來不及細想,拱手向閻守懃道:“煩請中使回復陛下,臣謹奉詔,必不敢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