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原本惱怒鄭俠不知分寸,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忍再說什麼重話。皺眉問道:“介夫為什麼又要上書呢?”
鄭俠提高了聲音道:“上次的我的奏疏被盜,思來想去,定是新黨內小人所為。而呂惠卿嫌疑最大。此人一向有野心,想取王相公代之也在清理之中。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絕不能留這樣的小人在朝中。”
雲娘冷冷道:“介夫這一次又錯了。以你的能力,根本無法扳道呂惠卿,只會牽連更多無辜之人。你在奏疏上推薦馮參政任宰相,又言及禁中之事。呂惠卿向陛下進言,說馮參政與你相勾結,泄露朝廷機密,如今陛下詔命窮治,一眾官員已受到牽連,這都是拜你所賜。”
鄭俠失聲道:“不可能,陛下不是拒諫之主,怎會被呂惠卿迷惑至此。”
“介夫一直在被人利用,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雲娘懶得再和他廢話,轉身去尋晏幾道了。
先朝宰相之子的身份擺在那裡,獄吏也不敢十分為難他,關押晏幾道的牢房有一扇小小的天窗,空氣能流通一些,氣味總算可以忍受了。想來家人送了不少錢給獄吏,還允許隨身帶了一些家裡的衣服被褥,另有半個西瓜擺在案上,跟鄭俠的居所相比,環境可算是天上地下了。
可雲娘還是覺得一陣心酸,她想起兒時去外祖家,夏雨初晴,水漲新池,小舅在後園剛剛寫完一闋新詞,便被侍婢們搶去傳唱,第二天整個京城的士大夫無人不曉。曾幾何時,這樣珠圍翠繞、錦衣玉食的日子漸漸遠去,曾經的翩翩公子也已經塵滿面、鬢如霜,步入了哀樂中年。以小舅的孤傲的個性,如今被押入大牢,仰人鼻息,這樣的屈辱,不知他如何能忍受。
雲娘怔怔看了晏幾道的背影許久,才輕輕喚了聲 :“阿舅,我來看你了。”
晏幾道愣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見是雲娘,冷冷道:“你還是回去吧,牢獄裡骯髒,恐怕污了貴人的腳。”
雲娘嘆息一聲勸道:“阿舅,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我還是當初的三娘。”
晏幾道冷笑一聲:“我倒是忘了,三娘現在今非昔比,不但與新黨過從甚密,還是宮中正五品司藥,深受陛下寵信,我這個做舅舅的,怕是以後要多仰賴你了。”
雲娘正容道:“阿舅想錯了,我並非趨炎附勢之徒,也不想這裡再爭論新黨的是是非非。姐夫受牽連,阿舅入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晏幾道凝視雲娘良久道:“你讓我如何信你。介夫說新黨儘是奸佞小人,一開始我還不信,可如今只因我與介夫有交情,呂惠卿等人憑隻言片語就將我定罪,這豈是正人君子所為?陛下既是聖明之君,為何要大興文字之獄,以言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