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徐雲笈才意識到沈燮半天沒有動步子。他疑惑地扭頭去看,就看見男人雕像一般的側顏。
男人站在他一步開外,眼睛盯著跟前的展板,一瞬不瞬,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是動怒,也沒有悲痛,看起來非常平靜,可是徐雲笈望著他,卻覺得他身上有種極其厚重的、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張力。那種平靜,就像是海平面上的波瀾不驚,而水下千米早已火山噴發,暗涌翻攪。
他立在那兒,像是一枚楔進了地面的長釘,又像是滾滾時光長河當中的一枚船錨,無聲無息而驚濤駭浪。
徐雲笈在他身上嗅到某種發自於靈魂的蒼涼。那氣息讓人莫名的難過而又自持,悲傷而無法宣洩。
他心頭一悸,下意識伸手過去抓住了男人的小臂:「沈前輩,我們走吧。」
動作做了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對一個陷入沉思的、實力百倍於你的大能這樣貿然觸碰,簡直是大忌中的大忌。若是對方天生戒備警惕,就算跑神,護體罡氣也能直接把你震出內傷。
——然而居然沒有。
徐雲笈目光落在自己右手上,它正握在應龍大佬的手臂上頭,穩穩噹噹。
對方的體溫隔著襯衫傳到手心,徐雲笈忽然就有點不好意思,正要抽手,握著的那隻胳膊卻主動撤了回去,跟著,便有一隻大手反客為主地抓住了他的小臂。
「出去?」
徐雲笈抬眼,對方一雙很沉沉的眸子盯著他,說不出是個什麼情緒。他從善如流點了頭:「好啊。」
沈燮拉著他出了這間展覽室。兩人並肩站在屋檐下,好一會兒沒說話,但奇異地並不覺得尷尬。
外頭陽光過分明媚,哪怕站在屋檐底下,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蒸騰感。在這兒站了沒兩分鐘,便覺烤得人恨不得要變成一灘黏糊糊軟綿綿的奶酪。
——倒也驅散了這人方才在裡面看展板所醞釀出來的那股子蒼涼。
徐雲笈心道。
他望著外頭陽光,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困?」身邊的男人問。
「不是,陽光這麼好,就想睡覺。」青年含含混混地從鼻腔里哼了一聲,眨眨眼,正巧看到一隻狸花墊著腳輕巧從前後左右宮殿圍起來的四方院落中跑過,縮到前面屋子的屋檐下,便坐在了陰影里,軟乎乎地趴下了。
兩個青春可愛的女孩見到了,挽著手走過去,拿著手機左拍右拍,又拆了小餅乾想喂,狸花嫌棄地扭過頭不肯搭理。
那兩個女生一點不惱,還發出「哇」、「好可愛」之類的讚嘆。
徐雲笈盯著那隻軟胖的一團,看它愜意地眯著眼任人順毛,忍不住道:「這日子過成它這樣,也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