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散盡,溫馨的音樂聲也停下來。
徐雲笈拖拖拉拉謝過忙前忙後的秦彤安還有酒店的服務人員,到底是要面對別人全都立場、只剩下自己和沈燮的局面。
青年目光亂飄,看著沈燮右手邊的方向,語氣含混地開口:
「……回去?」
沈燮似乎反應也較平時慢了半拍,半晌「嗯」了一聲,伸手。
徐雲笈被對方牽住手的時候,下意識地蜷了一下手指,只是還來不及驚詫,便有風聲過耳,轉瞬出現在了他裝修完畢、已入住了幾日的房子裡。
原來只是帶他移動。
徐雲笈心裡鬆了一下,又湧出一股微小的遺憾。若是以往他大約又會將這過於微末的情緒忽略過去,可是今天不能了。
他悄眼去看沈燮,對方正把目光投在客廳的掛畫上,像是那副每天都能見的、仿齊白石的一百塊錢買來的畫能看出什麼花來似的。
——他也在緊張。
這個認知讓本來心跳都有些慌亂的徐雲笈忽然就不慌了。
大抵原本自己心煩意亂的時候,意識到這件事情里的另一位主角也是一般的慌亂,突然就油然而生一種公平感,以及鬆了口氣:
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擅長啊,所以我不會顯得拙劣。
青年彎了彎眼睛,輕聲開口:「……前輩。」
沈燮還盯著那副畫,似乎突然很有研究的模樣:「唔。」
「在……剛剛之前,我都沒有察覺到這個儀式有哪裡奇怪,雖然看了流程單,但也真的沒想太多。」
徐雲笈道,然後注意到大佬的下頜繃緊了,似乎咬住了牙冠。
青年的笑容不由更盛了一分:「跟您說我覺得好像婚禮的時候,我還真怕您一生氣直接走了,把我留在那裡丟人。」
沈燮猝然轉過頭來,瞪他:
「你就是這麼看我?」
「不是不是,當時緊張一下子想岔了。」青年語氣放軟了一點,眼睛看著他,亮得驚人,「可是您跟我說,就算您知道……也不會拒絕的時候,我就突然覺得……這個儀式這樣辦真的挺好的。」
他最後一句說得又急又快。
可是沈燮聽得分明。
他看著眼前的人,盯著他又開始眼神亂飄的眼睛,看著他不自覺互握的雙手,看著他忍不住用上牙去咬得難得色澤偏灩的下唇,那點仿佛衝動又仿佛早已蓄謀的情緒突然間破土而出,並且瞬息參天。
他盯著眼前的人,眸光漸漸變深。
這是初遇時一片緊繃的人修當中唯一有著輕快情緒的天賦過得去的人修,是帶他去看幾百年前不見的皇宮時將他從晦暗情緒中拉出來的那個人,是大膽請他吃廉價而沒什麼營養其實他也不覺得好吃的冰淇淋的人,是帶著他在大街小巷吃過八大菜系中餐西餐分子料理的那一個,是科技館裡在他用甚至說不上法術的入門的修者都能玩的低級法術教訓熊家長和熊孩子是拽著他跑然後大笑的那一個。
是他走過漫長歲月之後,能讓他頭一次生出擁有眷屬的想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