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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每一個字都似最鋒銳的刀,刀刀扎在她心尖上,刀刀見血,扎得她血ròu模糊,扎得她肝腸皆斷,幾乎連最後的知覺都沒有了。她只覺得難過,百口莫辯。明明是百口莫辯,她卻不想分辨別的,只想分辨自己對振嶸沒有二心。可是連振嶸都不在了,其他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她只是用力睜大了眼睛,似乎想把心底最後一絲酸涼的悲哀bī回去。她的聲音仍舊很小:“我沒給振嶸丟臉,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會去就搬家,麻煩停一下車。”她有些語無倫次,“我不會給振嶸丟人,不管你信不信。

雷宇崢似乎不願意再搭理她,敲了敲椅背,司機就把車靠邊停下了。

那天杜曉蘇是走回家去的,沒有搭地鐵,也沒有搭公jiāo,也沒有攔的士。走了好幾站路,走得小腿抽筋,她在人行道上蹲著,等著那抽搐的疼痛一陣陣挨過去,然後再往前走。到家後腳上打了兩個水泡,她進了家門後才把高跟鞋脫了,赤腳踩在地板上。水泡那裡隱隱生疼,才知道皮磨破了,露出裡面紅色的ròu。可是顧不上了,她得把所有東西打包,再搬家。

她收拾了一夜,才把所有的東西打包完。天已經亮了,她叫了的士去鄒思琪那裡。鄒思琪睡眼惺忪地替她開門,見她拖著大包小包的樣子嚇了一跳,聽她簡單描述了一下緣由,更是氣得破口大罵林向遠。倉促間只得先把東西放下,兩個人還趕著去上班。

杜曉蘇一夜未睡,熬得兩眼通紅,對這電腦屏幕上縱橫的線條、數據,只覺得頭暈腦脹,只好抽空端著杯子上茶水間,給自己泡杯濃咖啡。誰知還沒走到茶水間門口,就聽見裡面隱約的笑聲,依稀是朱靈雅的聲音:“哦喲,看是看不出來,沒想到是這樣子。平常看她,好像人還挺好的呀。”

另一個女同事的聲音里卻透著不屑:“這也是人家本事呀,怪不得新晟老師挑剔我們,合作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弄出個禍水來。”

“人家林太太也不是好熱的,你們昨天沒聽到那個話說得真難聽,我們在旁邊都臉紅,杜曉蘇竟然都不在乎。”

“後來她跟宇天的老闆走了,聽說當年她進公司,就是上邊有人跟我們項總打的招呼。這女人不曉得什麼來頭,真是有辦法。”

另一個聲音卻壓得更低了些:“人家是睡美人,只要肯睡,當然比我們有辦法。幸好她未婚夫死得早,不然那綠帽子戴的來……‘

幾個人一起輕笑起來,隔著門那聲音也像刀,一下一下刮著杜曉蘇的耳膜,颳得她額角上的青筋在那裡跳起來,跳得生疼生疼,可是更疼的是心裡。

她的手在微微發抖,轉身往辦公室走,踉踉蹌蹌走回座位,新建了個文檔,輸入“辭職信“,眼睛直直地盯著這三個字,過了幾秒鐘,才曉得往上頭打字,只是機械地敲著鍵盤。一個一個的套辭現實在屏幕上,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打了些什麼,最後她把辭職信發到主管人力資源的副總信箱。

隔壁座位都空著,寧維誠又帶著同事去新晟那邊了,但這次沒有帶上她。

她想,原來自己進公司是有人專門打過招呼,那麼當年肯定還是振嶸幫自己找著這工作的。可是她終究還是得辜負,她不能在這裡了,她懦弱,她沒出息,可是她受不了人家這樣議論振嶸,這樣置疑她和振嶸。她確實懦弱,但她已經沒有力氣掙扎,她得逃開一小會兒,她只想到到個沒有人的地方去,安安靜靜地,想念振嶸。

她只有邵振嶸了,可是連邵振嶸,也不在了。

杜曉蘇的辭職沒有獲得批准,副總特意將她叫去,和顏悅色地跟她談話:“曉蘇,你的信我們已經討論過了,你說你身體不好,無法勝任目前的工作,我們也十分理解,要不這樣,我們給你放一段時間的假,你休息一段時間之後,再來上班,怎麼樣?”

她直直地看著副總,問:“宇天是我們最大的客戶,您是不是擔心會影響公司與宇天的關係,那我可以坦率地告訴您,我和宇天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我繼續留在公司,只怕會對公司造成不良的影響。”

副總十分意外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笑了笑:“曉蘇,你真是多慮了。要不這樣吧,你還是暫時先休息一段時間,等jīng神好點再上班。”

因為這位副總一直對她挺關照的,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當務之急還是找房子,總不能老跟鄒思琪擠在一塊兒。她在偌大的城市裡奔波來去,跟著中介一層層地看,一棟棟地跑,最後終於租到一套侷促的一室一廳。地段不怎麼樣,房子又是朝西,租金更不便宜,可是也不能計較了。

鄒思琪特意請了一天假幫她搬家,見著新租的房子諸多不滿,不由得頗有微詞。杜曉蘇安慰她:“反正我只暫住住,等新房子裝修完了,我也就搬了。”

她決定裝修房子,找好了裝修公司,帶著裝修工人去現場,卻發現鑰匙無論如何打不開門鎖了。

她起初以為鎖壞了,找到了物業,物業管理人員卻告訴她:“杜小姐,這房子房地產公司收回去了,前兩天剛換了鎖。”

她完完全全地傻掉了,直如五雷轟頂一般,只覺得難以置信,過了好半晌才想起來給雷宇崢打電話,但總機不肯把電話轉過去,甜美的嗓音婉拒她:“對不起杜小姐,我不能夠把您的電話轉接往雷先生辦公室。”

她及急中生智,想起給自己寄鑰匙的那個名字,應該是雷宇崢的秘書吧,已經完全沒有了方寸,只是失魂落魄,抱著電話,就像抱著最後的救命稻糙:“那麼單秘書呢?可以接單秘書嗎?”

總機仍舊十分歉意地拒絕:“對不起,單秘書陪雷先生出國去了。”

她誰也不認識,雷宇崢出國去了,單秘書陪他出國去了,他讓人把鎖換了。

他不聲不響,就拿走了一切。

她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光了一樣,擱下電話,整個人深深地窩在牆角,就像受到最後重創的弱小動物,再沒一絲力氣掙扎。

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三天,不吃不喝,也不動,就坐在破舊的沙發里,像個木偶。如果真的可以像木偶就好了,沒有痛覺,沒有思想,沒有記憶,沒有一切。

他收回了他的慷慨,他把房子拿了回去,他把她僅存的最後一點念想也拿走了,她沒有再做錯事,可是他不打算原諒她,她沒有對不起振嶸,可是他再也不打算原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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